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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知青杀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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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5 0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四海 于 2017-8-15 07:10 编辑

到了生产队的第一年,生产队长就考虑着让我们自己养猪。

农村家家都养猪,这是勿庸置疑的。从城里来的我们,刚到农村,不会过日子,常常是大手大脚,不管怎么学着节省,在老乡的眼里看来,也还是浪费多多。粮食脱壳以后的谷糠,每天刷锅刷碗的泔水,都是喂猪的好饲料,在老乡的眼里,一个苞谷粒都是金豆一样珍贵——不到农村,不干农活,不过农家的穷日子,不懂得什么叫粒粒皆辛苦。农民眼中的我们,一定是一群又懒又馋又笨又傻乎乎的冤大头。我们集体户的男生组长跟几个他平常说得上话的老乡合计,说要买个小猪崽。几个老乡一对眼神,叨咕了几句,一来二去的就定准了,从一家老乡家里领来个小猪,放在了我们的猪圈里。此后,轮到谁做饭,也就轮到了谁喂猪。

这是只小克郎猪(做过绝育手术的),来到我们集体户,做饭的人倒也没觉得增加了多少负担。记得好像是花了三十多块钱买的——我记不清楚了,总之按当时的物价,绝对不便宜。买来的当天就有人问我们,干吗买这家的猪,说这头猪在他们家喂了好久了,不长个,怕是个痘猪。但我们已经买下了,而且我们的男生组长是个脾气特别固执的人,只要他认定了的事,谁也没法子叫他后悔。圈里有了猪,好像平添了几分居家过日子的气氛,大家也就把这头猪认认真真地喂养了起来。

这只猪还真是不肯长,我记得它在我们的猪圈里呆了好久,学得比我们知青还馋,挑三拣四,喂它食的时候,它光捞稠的不喝稀的,那个长嘴在食槽里呼噜噜拱过去又呼噜噜拱过来,冒着一串大泡泡,把泔水洒出一地,没喝进多少,一点点干食却早让它捞光了。你不再洒点糠或丢点饭巴菜叶进去,它就耍赖不肯再吃。它来的时候个头是一尺多长,在我们猪圈里呆了两三个月,还是一尺多长。不过,它虽说又蠢又笨,却很快就认识了来喂它的人和盛泔水的桶,每天一听到人过来,桶一响,就知道是要开饭了,马上抖抖土站起来,跑到猪圈的围墙边,抬头殷殷勤勤地朝着人笑。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当我们都对它的长大不再抱希望的时候,它却突然一下子长大了。到了过八月节的时候,组长决定不等过年,提前把猪杀了,给大家补充一点蛋白质和脂肪。

屯子里杀猪是件大事,生产队长副队长和会计都来了,队长的老婆教我们女生抱来柴禾,烧了一大锅开水。几个人把猪从圈里拎了出来,那家伙好像也知道死期临近,拼命挣扎,但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捆上嘴巴,用两根扁担一前一后压在地当间摆好的小炕桌上,左右四个彪形大汉按住了扁担,就由骠悍的副队长拈起把生了锈的旧刀——不知道哪儿来的一把旧的匕首,用尽全力从猪的脖子下边斜斜捅了进去,只听它嗷嗷哼了几声,就此了结。

放过了血,副队长拿刀在猪后腿上割开个小口,俯下身子凑在那小口上边拼命地吹气。队长的老爸,是生产队的更倌,平常经常帮助知青挑桶水,烧个火的老人,这时手里拿着根柴棒,在死猪身上一阵乱打,把副队长吹进的气赶到猪身各处。吹呀打呀,一会儿,猪身变得滚圆滚圆,像个涨满气的皮球。队长老婆指挥着几个男知青把猪架到了锅台上,大家用水舀子把开水浇上去,又有人拿卸下来的锄头板就着热水刮猪身上的黑毛。毛一绺一绺被刮掉了,原来这只猪还挺白的。接下去就是“因式分解”了——队长们拿着猪头猪血和下水走了,留给我们一只整个的大白猪。

再往后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老更倌帮着我们把猪肉切开,加水煮,用东北话说是“烀肉”。不过,这猪肉的味道煮起来很难闻。更倌说,这果然是个痘猪,就是寄生了猪绦虫的病猪。我看见了红色的猪肉中间,有一粒一粒比苞米粒小,比高粱米粒大些的白色囊泡。猪绦虫是很危险的寄生虫,万一不慎被人吃了,而这些囊泡还活着的话,绦虫就会变成成虫寄生到人的肠胃里,它的头吸住人的肠壁,那扁扁的虫体就顺着人的肠子,能长得很长很长,它的寿命也很长很长……绦虫的虫卵,也会变成幼虫寄生在人体里,使人像痘猪一样患上猪囊虫病,这种病如果只是长在皮肤下面还没什么,只是皮下隆起一个一个的大大小小的疙瘩,万一幼虫长到人的眼睛、脑子里,人就会失明,癫痫,丧失意识甚至死亡。这是在初中一年级生物课上就学过的知识,课本上有过图示,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不由得让人心里发颤。

因此,女生这边,尽管大家胃里缺油少肉,还是没人敢吃这只猪。而且,这猪主要是由女生喂大的,无论如何,要吃它的肉,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我不太记得这整个的猪是如何报销的了。好像男生还是禁不住肉的诱惑,吃了猪肉,当然是煮得烂烂的才吃的。也可能有些肉让老乡拿走了。

第二年杀猪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一只真正的好猪。这一次,我们的知青组长说不让队里再帮忙了,说如果我们自己杀猪的话,下水和猪头我们都可以自己留着。不过我们第二年养的这只猪比较聪明,也比较有劲,东奔西突(我们总算见识到了所谓“狼奔豕突”是怎样的情景),满屯子窜,最后一头钻进了邻居家的灶间请求“政治避难”。几个男生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它捉住,又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它“引渡”回来,照去年的样捆起来压到地下的炕桌上。一切就绪以后,发现竟不知道该由谁来捅这一刀。我们户里的男女生都是从北京的“好学校”来的学生,拿刀杀猪的事情,不但从来没干过,连想都没想过。不过,集体户里还真的有一个不是直接由学校来的,当时被称为是“社会青年”的男孩。在我们心目中,我们是“知青”,这个男孩是“社青”,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可能当时他的品行有过什么不太好的记录,他没有跟他自己的学校下乡,不知怎么折腾来折腾去就到了我们的集体户里。而他自己也常常因此而吹牛说大话,好像他是个怎样怎样的狠角色。既然如此,组长理所当然地就安排了这位“社青”来捅这一刀。不料,这位“狠角色”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哆嗦起来,手里拿着刀,怎么也捅不下去。无奈组长狠狠相逼,不得已,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就往猪身上扎了下去。猪虽然捆住了嘴巴,还是大叫起来,差一点就纵身而起,四个男生拼命压住了扁担,才没被猪掀翻了桌子。刀是扎进去了,也见了血,猪不动了,“社青”面有得色,几个人刚刚要松劲,没想到猪又一次大叫起来,四脚乱踢——这下子组长真的火了,劈手夺过刀,把“社青”踹到一旁,他自己下了刀子,才终于结束了这场猪的磨难。

说到这儿,好像集体户的杀猪完全成了滑稽戏,但是最后的一幕总算给知青挽回了面子:最后的“吹猪”任务,是由我们的一位男生完成的,这个同学非常善于吹笛子,也颇会玩其他的乐器。他经常伴着收音机里的旋律用竹笛吹奏《黄河协奏曲》,其他人居然听不出差异(!!——后来,他在户里又呆了半年,就去部队文工团当兵搞专业艺术去了,而且以后还在新华社做过专职摄影师,真是聪明人一通百通)。所以吹猪的事儿就由他来干。我在旁边看着,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俯下身去,也不管猪身上的脏臭,也没见他抬头换气,好像只是吹了长长的一口气,就楞把一只猪给吹鼓了。

事情已经过去许多许多年了,可是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生动。我们这些人,多年以后又陆陆续续都回到了北京,说起当年的事儿,还是忍不住要笑。只是,当年的那位“社青”现在在哪儿呢,大家都不知道,真是可惜呢!多年不见了,还真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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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5 07:36 | 显示全部楼层
臧大哥 发表于 2017-8-15 07:18
多年不见了还真想他呢!

谢谢老师鼓励!祝您上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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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黑龙江》版  发表于 2017-8-16 17:56
发表于 2017-8-15 0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朋友精彩的回忆佳作:说说知青杀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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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黑龙江》版  发表于 2017-8-16 17:56
发表于 2017-8-15 0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海版主上午好!
您的文章通俗易懂!赞赏!
发表于 2017-8-15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分享朋友佳作,上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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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5 0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四海大哥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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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8-15 09:25 | 显示全部楼层
臧大哥 发表于 2017-8-15 07:18
多年不见了还真想他呢!

谢谢老师鼓励!
 楼主| 发表于 2017-8-15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阿强 发表于 2017-8-15 09:13
欣赏四海大哥的回忆录。

谢谢阿强朋友鼓励!
 楼主| 发表于 2017-8-15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老松 发表于 2017-8-15 09:24
谢谢分享

谢谢老师鼓励!
 楼主| 发表于 2017-8-15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品莲花 发表于 2017-8-15 07:38
四海版主上午好!
您的文章通俗易懂!赞赏!

祝莲花老师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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