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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呀,40多年转眼就过去了。想当年响应伟大领袖“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我有幸地到陕北的一个小山村插队。那丰富的、那难忘的、那永远铭刻在心里的历程,时不时地再现我的脑海。与天斗其乐无比,与地斗其乐无比,与人斗其乐无比。老人家那充满哲理的语言,使得我们这代人经历了共和国历史上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章页。
由于自然条件和人类的掠夺,当时的陕北高原荒凉无比。历史长河和人类为生存的动力合二为一汇成的巨大力量把盘古荒原的黄土地冲刷为一个个光秃秃地山头哦。寸草不生,十年九旱。冬春季经常从蒙古高原光顾的寒流,可谓天天有风,有风就是满天黄尘,天昏地暗。
在这荒凉的山村,我同其他人一样,首先必须学会在非常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从小生长在富饶美丽天府之国的我,开始了我的生存之道。怎么能够吃上新鲜的蔬菜,就是我在山村学会的一课。
荒凉的山村和严酷的自然,以及那时的以粮为纲的农业生产方针,使得这里没有新鲜蔬菜。我去了每天不是土豆就是酸菜。没几天我见了土豆或者酸菜就想吐。那时,新鲜蔬菜成为难得的奢侈品,在人们眼里吃一回鲜菜,简直是过年。吃不上新鲜蔬菜,给我这个四川长大的人带来非常的痛苦和难受。
为解决我的吃菜问题,经过不懈努力,大队书记终于同意我在离村子3里地外的路旁荒地开一块不得超过0.5分面积(1亩等于10分地)的种蔬菜。但明确告诉我只能种“菜”!是的,那个年代,土地只能种植粮食,蔬菜属于享受物质,哪能大面积种植呢。至于城里人要吃的蔬菜,则有蔬菜队专门种植。大队书记同意我开地种菜,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那全是我的父亲,当年就从小山村出走参加陕北红军南征北战几十年把脑袋揶在裤带上流血流汗为人民打天下,而在当地群众中的巨大威望,所以大队书记也是我的堂兄才给了我这个莫大的面子!
书记给我指定的地在村前小河旁的乱石滩,土壤少瘠薄不说,尽是大大小小的乱石头。我一看傻眼了,这地怎么种菜呢。书记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不要嫌弃这块地,离河近,到时好给菜浇水。那菜没有水可是不行的。我想想也是,当时报刊上常常刊登没有见过的大旱没有见过的大干。为抗旱都组织解放军去挑水浇地。这块地离河近将来浇水的确方便。离村子近我也好管理。
当时我是队里的羊倌,每天不需要像其他人天还没有亮就出工(羊吃了草叶上的露水容易生病,所以必须等草上的露水干了才能够把羊放出去)。为了吃菜,我放弃了懒睡,与其他人一样起床只不过是到河边那块地去开垦我的菜地。有时候去的早了天还没有亮,我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那时候除了我身旁川流不息的小河“哗哗”流水声,整个宇宙间一片万籁俱寂。每日的劳累、痛楚都在这寂静的荒野中抛在了“太平洋”外。有时我真想永远坐在那里享受这美妙的时光。当然随着太阳的升起,我这蛮有诗意的想法也顿时云消雨散。是呀,不开荒的干活,我上哪吃菜?
我举起镢头弯下腰,仔细地、狠狠地、一下一下地刨着脚下的土地。随着我不停地挥动,在我那把锃亮锋利的镢头下,被翻动的土地多了起来,时不时的镢头碰上了坚硬的石头而形成的火花乱溅。我刨一气,再把刨出的块块顽石按照军训时扔手榴弹的动作给扔到了小河里,那石头入水时的朵朵雪白雪白的水花煞是好看。
我虽然是老红军的后代,但是绝对没有当年南泥湾开荒的气死牛郝老英雄那几下子,整整两天的工夫,我才开垦了1分地,但这也超过了书记给我确定的指标。书记来看了后,我非常诚恳的检讨自己不小心多开了生产队集体土地的“错误”,并声称接受组织上的处理。 书记哈哈一笑,就你那苦水(意思是受不了苦),还想多开?这块地连0.2分地都不到,你就好好的作务吧。我虽然不是光棍但也能够听出书记的意思,于是我又是举手行军礼又是弯腰鞠躬,不断地说着谢谢书记谢谢组织谢谢大哥对我们知识青年的关心和爱护。
由于那块地原有的土壤非常瘠薄和贫乏,我找小队长要了头毛驴,那几天放羊专门到离村子10里地外的邻村所有的林地去放牧,趁机把林下的松软腐殖土刨取了十多装(专门供驴驮的细长细长的口袋,一口袋称为一装)用驴驮回来,给新开垦的地铺了厚厚的一层壮土。为此邻村人找我问我为什么到他们的林地里取土。我回答我一没有砍你们的树二没有拣你们的柴,没有占你们的任何便宜。至于土嘛你们也不用放在那里纯属浪费。毛主席不是说过贪污和浪费极大的犯罪吗,我这替你们解决了浪费问题,你们还得感谢我呢。当然邻村人也知道我的背景,加之取点土的确也不是什么问题也就过去了。
为了尽快地解决吃菜困难,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我首先种了一茬白菜。因为白菜不仅好种,而且生长很快而且需要不断间苗,间下来的小白菜就可以吃了,能够较快地享受劳动成果。所以我先种植了白菜。那年春天陕北正逢百年不遇的大旱,山地种植的庄稼根本无法出苗。每天太阳一升起那天地之间就是热腾腾地燥气,烤灸的人们的嗓子眼都能够冒火了。果然,地离河边近的好处显示出来了。这块地由于浇水十分方便,加上我在种菜前收集施撒的林下土含的有机物质多,菜长的一派生机勃勃,远远地望去绿油油的一片。给人们带来的生命的希望和对生活的向往。所以就为了这绿油油的色彩,我在进行间作时都不舍得把它们拔掉。拔1棵我都要犹豫一番。那些大手大脚的同村北京知青时不时的讽刺我是“守财奴”。甚至一位常常紧随我的北京女知青因我不给她提供吃菜的方便(其实我向来把他们一视同仁纯属她自作多情)也疏远了我。但是我仍然执迷不悟,仍然是像爱护宝贝一样的辛勤耕耘着我的白菜。
困扰我的吃菜问题,在大队书记和乡亲们的再教育(帮助)下,通过我的“战天斗地”终于解决了!我那时兴奋地常常端上一大碗革命前辈们吃过的小米饭,盛上几勺子炒的半生不熟的连汤带水的鲜白菜,走哪吃哪(当然不是现在的某些官长走哪吃哪)。有的人要用土豆或者酸菜给我换,对不起,别说等值交换,就是加倍我都不换。
世界的精彩的,生活是丰富的,道路是曲折的。吃菜问题解决了,新问题又发生了。
有一天我打早挑着水桶去菜地,准备施行浇水作业。当我从沿着小路刚转过山包,竟然看见有1人正在菜地里,我再定眼细瞧,那人怀里抱着数棵白菜。“呀呀呀,我的菜呀”。被我视为宝贝的菜,竟敢有人在大白天盗窃。我顿时怒火万丈,大喝一声你干什么,立即把肩上的担子往地上一扔,也不顾两只铁桶“通”的掉在了地上满地乱滚,抽出扁担飞奔到菜地跟前,把那人从地里揪到马路边举起扁担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狠揍。
当扁担正要落下时,我从我举起的胳膊间隙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他,年纪不大,也就17、18岁左右,但个子比我整整低一头。他穿着一件棉花四露的破棉衣,衣服外表油光瓦亮的没有一点原来的本色,清瘦的脸孔呈现出菜色,挂满了愁云,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他,一声不吭的由我拉扯着,听着我愤怒的咆哮声,也没有躲避我的扁担的意图。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不躲也不还击。我这个人从来是不服硬但怕软,见这人没有反抗的举动,我的脑子也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将举起的扁担也放下了,质问他:“为啥子要偷老子的菜(四川话)?”他不回答只是一股劲地摇头,我往他身后看了看,才看见他身后还有1个人,1个女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女人显得十分苍老,全身上下裹着一床破的不能再破的棉被,头发乱的像个鸟窝,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关系。我带着满脸狐疑但口气有所缓和又问那年轻人,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偷我的菜?也许他听出了我的口气不是那么厉害。开口叫了一声干大,你饶了我吧,我错了,不该偷你的菜。这样吧,你打我几下出出气,我再给你挑水浇菜。我一听叫我干大,气又上来了,我才多大年纪你就叫我干大,不是埋汰我么。于是我说不要你给我浇水,你必须说清楚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偷我的菜,不然我就把你交给公社处理。最后一句话我的嗓门又大了起来。我的话音刚落,他“咕咚”地跪在了我的跟前,连磕头带求饶,直说干大我不敢了,干大我不敢了,你饶了我你饶了我,你千万千万不要把我送到公社。我见他给我跪下也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再有理也不应当让人给我跪下呀。我连喝起来再拽拉的让他站起来。在我拽住他让他站起来时,我能够明显感到他的腿直哆嗦。是呀,当时的人如果犯了错,的确怕到公社,那可是丢人现眼嘛!
这时,我见坐在他身后的那个中年妇女仍然一动也不动,还是不理会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见那小伙子老不时的回头看那妇女一眼。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平时就爱思考问题对什么事情都想弄个明白的我,决心把眼前的这件盗窃案弄个明白。
于是我对那小伙子说你不要害怕,你把事情说清楚,说清楚了我就不会把你送公社的。
那小伙子见我如此说,于是开口又叫了我一声干大。“又是干大”。我有点挂不住了,声又高起来说你不要叫我干大,谁是你干大呢。那小伙子惊慌地说你们学生不都让我们叫你们干大么。我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于是我说行了行了你不要叫我干大了。你就说你的问题吧。
那小伙子这才说,原来他们是山前另一个村子的,那中年妇女是他的母亲,精神有问题,也就是陕北人说的憨憨。他父亲前年参加公社组织的筑坝时被突然塌下来的土压住不幸遇难。由于他身体不强,难以顶的住生产队大强度的劳动,挣不来工分,母亲又是憨憨,所以家里的日子非常艰难。这不家里已经断顿两天了。他是在没有办法只好领着憨憨母亲出来要饭。走了好几个村子,因现在的人家都穷,从大早走到现在都没有要到一口饭。刚才路过这块菜地,见长的绿油油的菜,四下又没有人,于是起了“坏”心,这才进入地里干起这实在是辱没祖先的偷菜勾当。结果被干大你给逮住了:“这样吧,坏事我干了,干大你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怨言。”
当我听这小伙子说完后,心里简直是一团乱麻!这叫什么事?怎么种地的人连吃都吃不上了呢?哎呀,我们的群众呀,我们的老乡呀!我知道,陕北人没有说谎的毛病!小伙子说的绝对是实情!陕北人的这性情也传给了我这个陕北人的后代,尽管我生在四川长在四川,我的骨子里永远是陕北人的直率、实在。尽管这个伟大的优点给陕北人带来了许多灾难当然我也不例外但我永远不后悔!
……我走到刚才我扔水桶的地方,水桶上挂有我的早饭——一布口袋里装着两个高粱面窝窝头。我把窝窝头从口袋里掏出来,走到小伙子跟前,说了句这个给你,又望着散落在地上刚才小伙子拔的那些白菜,对小伙子说这些你也拿走吧,领着你妈回去。好好“受苦”,(陕北话,意思是好好劳动)。以后别干这些事了。
小伙子一听我这么说,急忙又叫干大不不不,我哪能要你的东西,你就让我给你的菜浇几担水,以报答你原谅我的恩情,我哪能要你的东西呢。
我生气的说拿上,我让你拿的你就拿上。不然我揍你。小伙子的眼泪流下来了,接过窝窝头,声音梗咽着直说谢谢干大谢谢干大。
我也急了,谁是你干大?你再叫我干大我非揍你不可。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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