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是一首七言律诗,写于唐代宗大历二年(公元767年)的秋天,虽然安史之乱已经结束四年了,但是地方军阀为了争夺地盘,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社会仍然是一片混乱。这时,杜甫已经是一位漂泊受难、饱经沧桑的五十六岁的老人了。他目睹了安史之乱给唐朝带来的重重创伤,感受到了时代的苦难,家道的衰败,也感受到了仕途的坎坷,晚年的孤独和生活的艰辛,心中百感交集,是诗人流寓夔州时在深秋登高有感而作。这是一首曾被人誉为“古今七言律第一”。全诗写登高所览之景,雄浑苍茫;在宽大雄健的气象之中,渗透着一股闷郁之气。写下了诗人内心不舒的爱国情感和羁旅愁思。慷慨激越、动人心弦的悲歌, 诗由写景开头,十四个字勾勒出一幅登高远眺的壮阔图景。高、哀、清、白、急、回,“天高”、“沙白”、“猿啸”、“飞鸟”,不但形象鲜明,使人读了如临其境,而且所展示的境界,也极雄浑高远,饱含着诗人无穷的感情。夔州即今天四川的奉节,那里一向以猿多声哀而著称,自古就有“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巴东三峡巫峡悲,猿鸣三声泪沾衣”之说,而峡口更以风大浪急而闻名,这时诗人独自登上高处,视线从高到低,举目四望,侧耳聆听,围绕夔州的特定环境,诗人选择了凄冷的秋风、空旷的天空、凄厉哀怨的猿声,以及凄清的江水、白茫茫的沙滩、回旋飞翔的鸟群等六个意象,为我们描绘了一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凉画面。特别是“猿啸哀”和“鸟飞回”两个细节,仿佛是诗人在倾诉着无穷无尽的老病孤独的复杂情感,又仿佛是包括诗人在内的成千上万个长年漂泊流离失所者的真实而形象的写照,寥寥数言,为全诗定下了哀婉凄凉、深沉凝重的抒情基调。 三、四两句写远眺之景,上句写山景,下句写江景。集中表现了深秋时节的典型特征。落叶茫无边际、萧萧而下,是诗人仰视所望;江水奔腾不息、滚滚而去,是诗人俯视所见,这里有“萧萧”之声,也有“滚滚”之势,山上江中,往复交织,构成一幅非常生动的三峡秋景图。让人感到整个画面气象万千,苍凉悲壮,气势雄浑壮观,境界宏阔深远。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从这里仿佛感受到了诗人面对逝者如斯的江水所发出的韶光易逝、人生苦短的慨叹,面对一枯一荣的落叶所抒发的壮志难酬、无可奈何的苦痛!沉郁悲凉的对句,将诗人的人生境遇书写得淋漓尽致,用语精当,气势宏伟,前人把它誉为“古今独步”的“句中化境”,实在不足为过。 以上四句写景,确实有力地烘托了诗人的心情,写出了诗人登高望远的“悲秋“之意,却又不直接使用“悲秋”的字面,而是将这种悲秋之情渗透在具体的画面之中。诗中所用描写的这些自然景物,既具有客观事物的具体特征,季节特征,同时也饱含着诗人特殊的感情色彩,表现了诗人特定的心情。那滚滚的长江,萧萧的落叶,盘旋的飞鸟,冷清的小溪,无一不起着渲染环境气氛、烘托诗人情绪的作用。这使得诗人触景生情,引起相应的心理活动与感情变化了。而这种心理活动与感情变化,又反过来加深了景物的感情色彩。作者的主观感觉和景物的客观特征得到和谐统一。 五、六两句由上文写景很自然地过渡到抒情。从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把诗人的忧国伤时的惆怅表现得富有层次性和立体感:两句写出自己身多疾病长期漂泊的艰难处境和秋景萧瑟触景生情的愁苦心情。“万里悲秋常作客”,这是就空间方面说,“百年多病独登台”,这是就时间方面说,两句承上启下,点出全诗主旨。在结构上,则层层迭进,步步转折,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内容。不仅饱含了诗人像落叶一样排遣不尽的旅愁,也饱含了诗人像江水一样驱赶不尽的孤独恨,丰富的内蕴,让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了杜甫那沉重地跳动着的感情的脉搏和时代的强音! 最后两句是写自己穷困潦倒孤苦寂寞的境遇和心情。上句写自己艰苦倍尝,白发弥添;下句写自己潦倒日甚,多病缠身。全诗就在沉重的感叹声中收结“艰难苦恨”四个字不仅指作者自己万里作客,老年多病的艰辛境况和身世,,诗人备尝艰难潦倒之苦,国难家愁,已经使诗人白发日多,苦不堪言,本欲借酒遣愁,但由于因病断酒,悲愁就更难以排遣,这又无端地给诗人增添了一层深深的惆怅和无奈的慨叹。这里诗人将潦倒不堪归结于时世艰难,其忧国伤时的情操表现得淋漓尽致。 整首诗歌“悲”字是核心,是贯穿全诗的主线。诗人由内心伤悲而登高遣悲,由登高遣悲到触景生悲,由触景生悲到借酒遣悲,由借酒遣悲到倍增新悲,全诗起于“悲”而终于“悲”,悲景着笔,悲情落句,这“悲“字了得,这“悲”字是诗人感时伤怀思想的直接流露,是诗人忧国忧民感情的充分体现,这种质朴而博大的胸怀,让人品读再三,掩卷深思,感叹不已。 附:试译: 风急天高猿猴啼叫显得十分悲哀,水清沙白的河洲上空鸟儿在盘旋。 无边无际的树木萧萧地飘下落叶,望不到头的长江水滚滚奔腾而来。 悲对秋景感慨万里漂泊常年为客,一生当中疾病缠身今日独上高台。 历尽了艰难苦恨白发长满了双鬓,穷困潦倒偏又暂停了浇愁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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