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1976（十）为一位女知青招工作弊

火娃

                                       作者     火娃


          这一段时间知青工作积存的问题很多，为稳定知青工作大局。农场党委要求：农场机关全体党政干部，都要深入基层，发动群众，用实际行动支持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那会儿，各级干部的积极性很高，身上都有股使不完的劲儿。我虽然刚上任不久，也主动提出到八营（高家大队）“包队”。我把行李搬去，带着抽调的几位带队干部和知青骨干，组成工作小组吃住在那里。白天下到各连队参加劳动，晚上向农村党员干部和知青开会传达中央文件，批判“四人帮”。
       那时知青们好像也预感到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所以对形势教育很关心，青年点的风气有一定转变，对我们的工作队的工作也很支持。
      一天，县里通知沈阳市又下来一批招工回城指标，数量不小。接到青工科电话后，我立即把这个消息提前传达给高家大队和全休知青，大家高兴得不得了，有的知青对我说：原来想中央刚刚粉碎“四人帮”，各种事千头万绪，那还能顾得上我们知青呀，真没想到这次招工指标这么快就下来了。
      为了搞好这次招工，维护好安定团结的局面。农场党委要求：“一定要把这次招工工作做深做细，每个干部要分兵把口，确保不出现任何问题”。我们“包队”的高家大队有三个青年点，三百多知青。这次招工是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次招工，为搞好这次招工，我们配合大队领导班子每天下到各青年点了解情况、收集反应、掌握动态，做些思想工作，力求让广大知青走的满意留的安心。
      有一天，我们来到一个青年点，在窗外发现女宿舍一个知青，目光呆滞、头发散乱，一个人萎缩对着窗户坐在北炕上。她身上穿着一身样式很老的黑色趟绒衣裤，人非瘦弱，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一眼看去能比其她知青大二十岁，她看到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我问知青大队副主任陈志动，“这人我过去怎么没见过呢？”他说，“她有病，才被家里送回来不几天，家里听说今年还要有招工，希望能照顾一下，我还想专门向你说说她的事呢，今天正好你也看见了，咱得帮她想个法子呀。”
      原来这个女知青，是六八年第一批下乡的“老三届”知青，她原是高三的学生（共青团员）。父母都是老工人，家里子女多，家庭生活很困难，她是老大。下乡后，劳动、学习、团结同学各方面都表现很好，能写一手又快又好的字。下乡不久农场“清理阶级队伍专案小组”，把她借去帮忙，主要负责给被“审查”人交待问题的记录。有一天“专案”组在“审查”一个人时，搞刑讯逼供，对“审查”对象大打出手。她在场受到惊吓，不久就患上了精神病。这几年招工和她一起下乡的同学们陆续都走了，唯独把她剩下，现在每次回到青年点来，全靠一茬一茬新知青照顾她。大队年年为她补助，原来想为她办个“因病回城”，可她家里不同意，因为她一旦办理病退回城后无法安排工作，家里实在没法管她。
       当晚，我们几个干部专门开会研究了她的事，可怎么也研究不出来个道儿。给她单独弄个招工指标在我们这里没问题，又不影响大队其他知青招工名额，大伙儿不会有意见。帮她选个合适单位也没问题，我们农场有推荐权力。可是招工得体检，她的情况根本不符合招工体检条件呀，这一关咋过呢？？弄虚作假，过去招工中也时有发生，我们也查过一些作弊现象，可这事咱们自己怎么能干呢？如果真做了，这事一旦弄出去，是严重违反招工文件的，我们这帮人都得露馅不说，而且首先得拿我试问呀。
       第二天，我回农场到青工科和刘德才、田国家两位科长讲了，他们知道这女知青情况并也很同情这位女知青，也认为应该想办法解决这问题。农场青工科刘德才科长，是一位抗美援朝志愿军转业的份残军人，对知青工作非常热心，他表态说：“这回咱们怎么也得想法让她走成，说不定这回还是个机会，我们想办法把生米做成熟饭，那时城里那边不接也不成。”我和青工科统一意见后，返回大队，精心做了些安排。
     先是几个女知青自愿把自己平时都不舍得穿的衣裤拿出来给她换上，专门帮她每天梳洗打扮，现在叫‘形象包装’。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伙儿给她打扮时她还真很配合，还常自己去照照镜子。她本来个头就很高，有一米六七左右，人也很顺眼，打理一下还真改观不小。但让我们难心的最大问题是她精神恍惚，经不起问话，一问就露馅。比如问她，“你多大岁数啦？”她说“二十八，教她说二十五岁，可她总是记不住。问她，“你有什么病了吗？”她说，“我有精神病”，教她说，“没事”，也记不住。问她，“你体检了吗？”她说，“不知道”，让她说，检了，还是记不住。几个负责调教她的女知青对我说：“主任，这工作也太难了”，把她们急得不得了，告诉她你不按我们教你的说，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把她吓得直哭。一连几天几个知青轮流教她说那几句话，每天都得反复无数次。我们也常去开导她，尽量多和她说话，提高她的语言反应能力。
       半个月后，招工通知书下到大队，这个女知青被分配到沈阳市邮电局，那是个大单位，条件比较好。这期间，什么体检、面试等等，我们都安排避开了。这次邮电局在农场共招工四十多人，单位来车接的这批知青。临走的那天，还有其它几个单位一起来接人，农场场部机关楼前，有招工走的，有来送行的，乱乱哄哄的挤满了人，一些知青虽然招工走了，但与老乡和留下的知青告别时，由于难舍难会也哭得泪人一般，所以这时也没人注意到她。我们事先还安排几个一同招工回城的知青特意关照着她。我和刘科长、她们大队来的人也一直没敢离开她左右，生怕被发现不让上车就糟了，好在这时接收单位人员正忙着办理接交手续，没人更多注意上车的知青。就这样在我们的精心策划下，这位女知青终于在上山下乡八年后，艰难地踏上了返城回家的路。
      一个月后，市邮电局知青办给农场发来份“公函”，说明这位知青不符合招工条件，应预退回。这事我们哪能同意呀？我们以农场青工科的名义回函。实事求是的讲述了，该知青下乡后的一贯表现，并讲明她是在“文革”中受到惊吓，精神有些失常是真的，但在场党委的亲切关怀、贫下中农的精心照顾下，病情已经基本好转，怀疑此次发病可能是由于下乡多年后被招工，兴奋所致。大队还对这名知责患病经过的相关证明材料。最后我们提出，希望你单位能从无产阶级感情出发，妥善安置这位老知青、积极帮助治疗等等。这是明确告诉对方我们农场不接受将该女知青退回。
      总之，真话假话都用了，还别说，这份函件发去后，沈阳市邮电局再也没有下文了，我们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渐渐地放下来了。
      后来我再没听到过这位女知青任何消息，但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儿时，总是在心里默默祝愿这位已经记起姓名的女知青平安！

阿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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