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传奇小说《瘦月亮》 第二部 载完

透明秋语

六
　　“川南，我们涂的胶是不是太多，让猴子起疑心了？”雨鸽转过头来看着川南，有些不安地问，“要不，它们怎么只是坐在一边观望，连苞谷地都不进呢？”
　　太阳已升得很高了，坡地里开始变得热起来。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都是中秋的天气了，仍然很热。三人躲在离涂了胶的岩石十来米的一处茂密的紫穗槐中，紧张地盯着前面。紫穗槐已开出淡紫色的小花，在山风的吹抚下把一种略带刺激的味儿散发开来。
　　川南伸手抹去额头渗出的汗水，没有吱声。那胶完全是按照在他们那儿一样的配方熬制的，怎么来到雨鸽这儿就不起作用了呢？猴群刚来到这儿时，那猴王还放群猴进地去吃了一通，可一发现涂在它用来当成发号司令和了望用的石台上的胶时，就一声长啸，将群猴唤了出来。接下来就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等待。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黑虎，这会它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陆仙儿约束着，它肯定会冲出去，将那些恶的东西全都赶走。
　　“可能它们不是很饿吧？”陆仙儿趴在川南身边，一只手放在黑虎的头上，不让它轻举妄动。两只大眼一点都不困乏地望着在前边嬉戏的猴们。尽管昨晚上三人就忙了一夜，参与了雨鸽她们寨子的巡夜，却一点都不觉得累。或许，这是因为能够和川南在一起的缘故。
　　川南看起来却有些疲乏和心神不宁。这也难怪，他肩上的担子毕竟比陆仙儿和雨鸽要重得多。另外，粟辉满队长交给他的那封信，直到这会儿，他都没抽出时间来看，那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呢？给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陆仙儿不知。川南的一颦一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牵动着陆仙儿的心。她看着川南，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但雨鸽在这儿，又不好说，只能时时注意着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肖晓微和张雪已经回城去了，给雨鸽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是张雪写的，上面说，她们争取在城里找熟人将肚里的孩子做了，可能要多耽搁几天。看着纸条上的廖廖数语，雨鸽的心中生出许多的感叹。她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她们两人的意思还是张雪一人的打算，那次砸石头的事件发生后，肖晓微是那么坚决的谢绝了川南给她开花打胎的好意，打定主意要把这子生下来，难道又改变主意了？雨鸽完全能明白肖晓微这矛盾纠结的心情。然而，就算她已经打定了不要孩子的主意，没有结婚证，没有爱人陪，甚至连朋友也没有，哪个医院会给她做这种手术呢？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就算是在一个屋顶下生活的人们，情况也是如此的不同。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吧。
　　陆仙儿的身份，雨鸽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尽管她清楚，陆仙儿喜欢川南，依照时髦的说法就是雨鸽的情敌，但雨鸽仍然对她的遭遇寄予深深的同情。看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雨鸽的心里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她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和陆仙儿竞争。
　　昨天与杏花哥哥的邂逅，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些年在宣传队的事情，在那次全县的文艺汇演中，她和那位在山村算得是优秀的回乡青年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在那次汇演中，两人主演的歌剧选段《白毛女》最张在汇演中获得了一等奖，也正是那次演出，让她一个普通的下乡女知青进入了县知青办胖子主任的视线，从而有了后面一连串的故事。
　　凭一个女孩儿的敏感，她清楚大山对她有那层意思，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要在农村安家的意思，对大山曾经传递过来的信号没有接收，更没有反馈……
　　这世界太小了，事过几年后，她居然又遇上了他，是上天来给她解围的么？是上天让她退出与立秋和陆仙儿的竞争，转而做出一个全新的选择？但如果她真地选择了大山，那就彻底的打消了回城的念头，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面对人生重大的转折，她得要好好的想一想……
　　苞谷地边上传来那只老猴王的一声长啼，正在嬉戏的群猴安静下来，一只接一只地跟在猴王后面，离开了这里，回到只隔着一道的山沟的密林中，吃起树叶来。三人见状，不得不佩服老猴的足智多媒。川南叹道：“看来，我们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们把猴王也当成一般猴子看待了，竟然异想天开地要想一下子把猴王粘住。”
　　“下面我们该怎咋办？”  陆仙儿问。
　　“只得见机行事了。”川南道。
第六章第七节 281楼

透明秋语

　　七
　　“那你何不趁此机会把那封信看一下？”陆仙儿说，“要有什么事，不让你给耽误了？”
　　雨鸽也说：“还是陆仙儿的记性好，我都把这事忘记了。这样，我来守着，你呢，就看信，陆仙儿抓紧时间眯一会儿。说不定一会那些猴就回来了。”
　　川南把已变得皱巴巴的信掏出来，撕开，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不祥的感觉，以至于心跳得厉害，手都有些颤抖了。他把信笺拈出来，母亲那熟悉的字迹就出现在了眼前：

川南吾儿：
　　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爸已经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家乡了。本来，是想叫你回来聚一聚的，但一来人家不让，二来，你爸也不想影响你的工作。于是我们就这样走了。要到的地方据说是个“五七农场”，但具体在哪里人家不告诉我们，只有到了再和你联系了。
　　今天，我们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秦伯伯的，另一封就是给你的。之所以要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与你秦伯伯家联系上了，知道了他们家的一些情况。
　　你爸从小离开家乡，这次回去，不是回乡省亲，更不是衣锦还乡，而是以一个不可救药的“走资派”的身份回去的，自然有不少的感触。但是，我们坚信自己的一生是清白的，仰不愧苍天，伏不负厚土，中间对得住良心，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虽然我们的年岁已大了，但也都还能动，自己养活自己想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你就放心好了。倒是你，让我们一直放心不下。你爸说，他这辈子对不起两个人，一是你的爷爷，二就是你了。对老父，他不能尽更多的尽孝道，更重要的是，没有将你爷爷的医术学下来。对你，让你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一人去闯荡。好在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光懂事，还坚强，办事有分寸。你不光替你父亲圆了将家传医术继承下来，发扬光大的心愿，还有所发展，有所创新。
　　特别是当我们得知你和立秋在那个洞中的事后，更是为你能替别人着想而感到欣慰。说到这里，你一定觉得奇怪，“怎么你们又在提这件事呢？”是的，你立秋姐也给我们来了信，信上不光说了你们在那洞子里的事，还说了她们回到老家后的一些事情。
　　你立秋姐认识了一个小伙，一个挺不错的青年，说是在铁路上工作。那小伙对她们一家都很好，还救过立秋。
　　孩子，不要怪立秋，你和她天各一方，她的日子还得要过下去。
　　川南，不仅是立秋感谢你，妈妈也同样的感谢你。本来，在那样一种情况下，生死就悬于一线之间，两个年轻人出现什么样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川南你却没有那样做，为一个姑娘留下了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子，让她不会因为以前的事在自己丈夫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他们的生活留下阴影。这充分说明，我的儿子是一个负责人的男子汉，是一个不仅想到自己更是想到别人的品格高尚的人。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由衷的高兴。
　　爸妈走了，回到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去了，我们会一切小心，相互掺扶着走下去的。
　　最让我们放心不下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已是个大人了。从现在情况看，你要想回城是不现实的了。我们也不存这个奢望。我和你爸只希望你能在那个高寒山区勇敢地生活下去。古语说得好，“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如果有中意的女孩儿，两情相悦，你就在那儿安家吧，这样说，并不是希望你早婚，而是让你有个思想准备，空下来，替自己留心一下吧。雨鸽不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么？父母虽然很希望你在我们面前，但我们更希望你能坚强地生活下去。需要提醒你的是，对于我们家庭的事情，一定要向人家说清楚，不要因我们家中的这种情况吓着了别人。
　　对于医术，应当精艺求精，要好好地学，好好地练，千万不能荒费了。尽管因家庭的原因，不可能让你当“赤脚医生”，又由于那种医术的奇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巫术，好的东西毕竟是好的东西，人民还是需要的。特别是那些治疗疑难病症的绝招，更是如此。望儿在实践中千万小心谨慎。切记。
　　好了，我得搁笔了。负责遣送我们的人已经来了，我不能再写下去，想爸妈时，就望望天上的明月吧，尽管现在是一弯瘦月，但总会有变圆的那一天……
　　看着熟悉的母亲的笔迹，川南不由心潮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闭上眼睛，从长睫毛中沁出两颗晶亮的泪来。怕两人看见，赶紧转过了身去。
　　一直注视着他的陆仙儿和雨鸽，已发觉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陆仙儿小心地问：“川南，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没啥，都是意料中的事情。”川南故作轻松地说。
　　雨鸽问：“是伯父伯母被……回家了？”她不好说出“遣送”两个字，只得含糊了过去。
　　见两人都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川南索性将信递给她们，自己则站起来，朝山林方向走去。

透明秋语

八

　　“杏花，你和陆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走上返回的路，哥哥就问了起来，“你不是说看人那天那个陆仙儿很高兴地答应了吗？”

　　杏花“噗嗤”一声笑了，“那天认错人了，那天去看人的是那个川南知青，欧阳川南。”

　　“欧阳知青？就是那会医术的知青？哦，我知道他。他到我们寨子里来过，不过你那里在县城读书，没有见着。”

　　杏花停下脚步，扭头对跟在后面的粟泽学说：“怎么样，老同学，把真假陆仙儿都给我们介绍下吧。我想看看那真陆仙儿是何方神圣！”

　　粟泽学刚才半途而来，只看到那个女知青雨鸽和杏花兄妹谈得很投机，并不知道她和陆仙儿“相亲”的事，有些不解地问：“啥真假陆仙儿？还相假美猴王呢！”

　　“真陆仙儿就是陆仙儿，假陆仙儿就是欧阳川南，那天是川南知青帮陆仙儿去相的亲。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川南怎么就成了假陆仙儿了呢？”粟泽学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

　　“你是装着没有搞明白吧？那天相亲的女方是我，我把川南当成陆仙儿了。”杏花说，“这样说吧，你喜欢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

　　“我？两个都不喜欢。我又不穿单边草鞋……”

　　穿单边草鞋是这方的土语，指的就是女的喜欢女的，男的喜欢男的，同性恋。杏花见自己没有表达清楚，直笑得弯下了腰去，忙纠正：“怪我没有说清楚！怪我没有说清楚！应该这样说：你对他们两个哪个印象好一点。”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对他们两个的印象都不错。先说陆仙儿，哦，就是你说的那个真的，别看他人不高，身体看着也单薄，但干起活路绝对是一把好手。我见过他荡岩，那么高，我都不敢，他居然凭一根绳子就能上下自如……就这一点，我就佩服，前些天，你家两人不是还猎了头熊么……再说假的，就是川南知青，他给寨子里好多人都看过病，态度好，医术高，还全是免费，有时病人感谢他要送只鸡送点蛋什么的，他都是再三推辞……在我们这儿，哪个不说他好！”

　　“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别的，比如那个川南耍了朋友没有……”杏花急切地问了句，这回声音就没有那么高了。

　　“这我还真不晓得，但我看他和那个女知青就很合得来，这段时间，那个鸽子经常往这儿飞……”

　　“我说什么来着，”杏花有些着急地拉住了哥哥的扁担，不让他走了，“我早就给你说，喜欢别人就要赶快说，像雨鸽那么好的女知青，不晓得好多人都想打他的主意。”

　　“杏花，你还让不让我走路了？”哥哥只得停下了脚步，粟泽学趁机就将担子接了过来，不由纷说地挑起就走。

　　大山一把没有位住他，只得随他去了。

　　他对妹妹说：“人家雨鸽是知青，早晚要走，我一个土农民，人家看得上？”见粟泽学已经走远，赶紧拉了妹妹一下，朝前赶去。

　　“农民就不是人了？我看雨鸽就不是那嫌弃农民的人。也是你，太腼腆了，要是我……”

　　“要是你怎么样？主动去追。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欧阳知青了？要不要哥哥出面给你说说？”

　　“现在还不好说，你没有听我同学说么？他和雨鸽好像有那么个意思。哥，你就努个力，和雨鸽好了，川南不就空出来了？这样我们兄妹的问题就都解决了不是！”

　　哥哥扬起手来，做了个要打她的姿势，“我可没有你的脸皮厚。我说呀，还是你那同学更稳当一些。”

　　“你说粟泽学呀？”杏花抓住哥哥的手臂，看着走在前面十好几步的老同学，放低声音说：“哥，你还别说，他还真是个人选，可就是，就是没有读过高中……”

　　“当初人家给你说陆仙儿的时候，怎么没有听你说啥呀。我可没有忘记，那陆仙儿连初中都没有毕到业的。还有那个欧阳知青，你敢肯定他读过高中？好多像他这样的知青都初中毕业就下的乡。像你这样读到高中毕业的山里妹太少了……找对象，就是要找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

　　“那雨鸽呢，你也打算不要了？”妹妹一听哥哥的话，有些急了。

　　哥哥只回答了三个字：“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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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秋语

《瘦月亮》今日更新三节，请继续关注。

长江

透明秋语 发表于 2014-10-16 06:05
　　七
　　“那你何不趁此机会把那封信看一下？”陆仙儿说，“要有什么事，不让你给耽误了？”
　　雨鸽 ...

好了，我得搁笔了。负责遣送我们的人已经来了，我不能再写下去，想爸妈时，就望望天上的明月吧，尽管现在是一弯瘦月，但总会有变圆的那一天
才看到这，我流泪了！当年多少的悲苦全涌上心头！

透明秋语

长江 发表于 2014-10-16 10:29
好了，我得搁笔了。负责遣送我们的人已经来了，我不能再写下去，想爸妈时，就望望天上的明月吧，尽管现在 ...

感谢长江姐饱含深情的点评。

归路

看似明了的情感纠葛，又在作者长长的叙述中延伸！究竟情归何处，岸靠何方！等待中。
精妙的笔锋，给生活好多峰回路转的故事！佩服作者朴素，朴实接地气的描叙。期待老兄精彩继续！

归路

我奇怪了，好像有邀请，却没有显示。这么好的作品，怎么阅读评论这么少啊！看来老网站喜欢纯文学的人不太多！喜欢寻找快乐的人不少！看似有些网站影响力的人的好作品阅读量也不多！只有个别人的帖子热闹非凡。
在这里冷冷清清是文学的……此处省下无数字！

透明秋语

归路 发表于 2014-10-16 16:32
看似明了的情感纠葛，又在作者长长的叙述中延伸！究竟情归何处，岸靠何方！等待中。
精 ...

谢谢归路细致如微的点评。我正在给这些主要人物安排各自的结局。很快就要出结果了。

透明秋语

归路 发表于 2014-10-16 16:41
我奇怪了，好像有邀请，却没有显示。这么好的作品，怎么阅读评论这么少啊！看来老网站喜欢纯文学的人不太多 ...

　　这些天网站邀请好友的功能失效了。虽然发了邀请，但收不到，我已经向站长简单老人反映了这事。
　　我就是把在这里发当成一个任务。促使自己自始至终地把一、二部完成。接下的三、四部我还得要完善构思。可能要过些时间再说。
　　正在构思新的电视诗，这也要费我的时间。我的笔记本也坏了，现在家里电脑也打挤。不过这是好事。一个物件最大限度的利用了就体现出它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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