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道来客 于 2016-12-16 17:28 编辑
我送舅舅去相亲
前天，晚饭时我给表姐妹，还有我女儿，讲了个“我送舅舅去相亲”的故事，以此缅怀已故的小舅舅。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58年的夏天，放暑假，我跟着母亲坐宁波轮船第一次来到了外婆家。
我外婆家在浙东沿海地区的师桥镇，在我的记忆中镇上的景象，就像电影“阿Q正传”、“舞台姐妹”里拍出来的差不多，一条河穿过小镇，河的两岸是两条街，沿街都是小店。小店门前都有过街楼（这是我给起的名字，当地人怎么叫我就不清楚了），一头跨到河边，过街楼下便是连接整个水桥镇的小街，就是刮风下雨，行人照样可以在过街楼下的街上行走。沿着小河边有许多水桥，那是沿街的居民到河里洗衣、洗菜用的，也是船家停靠船只的码头。那时的河水很清，还有渔夫在河里扳网捕鱼。
沿着小河穿过镇再过了一座桥，没多远就到我外婆家了。外婆家住在一个很大的名堂里，名堂的一边是高高的围墙，一边就是一长排正朝南的楼房。整个名堂里住了大概有十多户人家，在我看来名堂就想上海住宅的天井差不多，不过就是面积要大得多，是十几户人家相通的一个大天井，面积大概可以停放好几辆大卡车那么大。这个名堂是各家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也是各家晾晒衣服、晾晒腌好的黄瓜、咸菜的地方，所以一进名堂就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咸菜味。 我母亲这次带着我去外婆家，一来是看看外婆，她自打离开家乡到上海有十几年了，也未曾回去过。所以，她和外婆见面是激动得直流泪，晚上是有讲不完的话。外婆是问长问短，什么都要问，母亲是什么都对外婆说，把我们家在上海的生活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外婆，其中我最听得明白的一句话，就是“永昌（我父亲）对你好不好？”母亲是连连说“好！好！他人老实”。那晚，她们俩是整整说了一个晚上。我从她们的说话中也听出来，我母亲这次回到外婆家，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陪小舅舅去相亲。 小舅舅是我母亲的小兄弟，和我母亲最要好，每年春节前总会来上海，带点香瓜子、三北盐炒豆，还有豆酥糖、藕酥糖之类的东西。每到上海住在我家，我母亲和小舅舅也是有说不完的话，常常会说一通宵的话。 小舅舅20岁出头，是该谈婚论嫁了，外婆托人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十六岁，叫阿玉。但外婆年纪大了吃不准，要我母亲去看看，把把关。 我原先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但那天晚上，在一旁假装睡着的我，偷听外婆和母亲的唠叨，我是听得真真切切。 小舅舅要去相亲那天，母亲起得很早，我为了要看个仔细，也起得很早。我一早起来，就仔细地观察小舅舅的全部活动。小舅舅吃过早饭就开始整理东西，大包小包的，我看见有一包绒线，包装上写着上海老牌子“葵花”牌，一定小舅舅哪次去上海带回来的。小舅舅还换了件请乡下裁缝做的新的粗布衬衣。虽然是粗布衣服，但看上去也蛮整齐，比平时他干活时的那副邋遢相，是完全变了个样。 我还真第一次见到小舅舅这付一本正经的打扮。凑到小舅舅身边对问他，“今天做啥啦？一本正经的样子。” 小舅舅也不理我，他只管忙他的。没多久，他们都整理好了，小舅舅便对我妈说：“阿姐，我们走吧。” 在一旁的我，觉得此时该我出场了，我上前拉拉小舅舅，“我也去吧！” 我突然提出也要去，小舅舅也有点一愣，还假惺惺地说，“你知道我们去干啥？” 那年我也十三岁了，晚上偷听了母亲和外婆的话，早就一清二楚了。我便对小舅舅说，“我知道，去找舅妈去啊!” 听我这一说，我母亲、外婆、舅舅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又对我母亲说“我也去。”其实我也想早点去看看，那个只比我大三岁，将要来做我舅妈的人是啥个样子的。 被我这么一纠缠，小舅舅和我妈都没了主意，最后还是外婆说了算，“就让外甥去送送，送到师桥桥头，阿拉有噶好的上海外甥，也要出去走走,让人家看看，等会再一道去看看大舅舅。”就这样，小舅舅提着东西走在前，我妈走在后，我搀着外婆跟在最后面，一起送舅舅去相亲，一直送到师桥的桥头边。分手时，我悄悄地对小舅舅说，“看你苗头了?早点把舅妈领回来。” 我和外婆在河边目送着我妈和小舅舅，她俩过了桥便朝着师桥镇的北边逐渐远去。 傍晚，小舅舅相好亲回来，只见小舅舅和我妈，两个人是神采奕奕，满面笑容地走进了名堂。我妈不等外婆开口问话，就赶紧说，“叫关好!（很好的意思）叫关好!”------ 就这样没过了多少日子，我听我妈说，乡下来信了，这个比我大三岁的阿玉，就来到了我的外婆家，当起了我的小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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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3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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