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甲,吴雨晗,退休教师,人物乙:陈桂清,退休工人)
甲:前面是陈桂清,陈师傅吧?
乙:哦,吴雨晗,吴老师!
甲:好多年冒看到您哩。
乙:是啊!至少有20几年哩。自从你那年从老院子搬夹出去,一直就冒看到您,怕是把我们果滴老邻居下(ha)忘记得干干净净哩!
甲:冒有,冒有,我记得是82年搬出去的。
乙:快滴找杂地方坐倒赊下话着。咧,那边药店门口有排椅子。
甲:要得,要得,好多年冒在一起说话哩。
乙:你还是杂现样子则,今年上八十二哩吧,精神还果夹好。
甲:我是民国十九年的,今年满82哩。
乙:我是辛未的(农历 辛未年,公元1931年),我记得比你小一岁。
甲:差远里,头发下白完哩,记性也差夹蛮多哩。刚刚看到你想夹蛮久才想起你杂名字。
乙:我恩是何的,耳朵也背起,眼睛也花起,果口牙齿下脱完哩,想呷滴么子则呷恩烂。
甲:老年人果子就要身体好滴则才行,多活一年就是万多两万,到哪里去弄钱啊!
乙:吴老师那年搬出去听到杆(gan,说)是住在学校家属区里的房子,过夹几年我只要到那里寻你耍下则,又听到杆搬到大祥区政府里头去哩,我就冒寻哩。
甲:是的哪,先在那里怕住夹7-8年,后头我屋里崽伢子调到区里做事,又分夹间屋,反正我两个退夹休哩,我屋里老婆子也要跟他带伢伢,就一闹搬过去住哩。
乙:你屋里养哩几杂好崽女呢!小钱夹个个读书读得,你屋里爱国伢子跟我大崽同班呢,我只看到你杂崽在看书,我屋里的天数天在大河里洗澡,晒得一身黑马卵样,回来怕我晓得,还只要到煤栈里涂滴煤炭,我以前就杆哩他是圞哩不滚,方哩不稳,明天跟爱国伢子提鞋到放错哩地方。
甲:下忘记夹问哩,你屋里陈师傅娘子呢,还好冒?
乙:果子怕喊向前年子死夹里啊,09年12月夹死的。
甲:她原先到身体蛮好哪。
乙:好是好,先前年间做事累狠里,老夹里到处痛,她又舍不得到医院看病,拖放拖放才住院,住放住放钱又用夹里冒强的,回来在屋里呷的中药则,后头那半年连动恩得哩,屎尿到在身上里,我招呼得也恩耐烦里,拖到冬天就héng(横,走路的意思)夹路哩.
甲:她办医保冒哪?
乙:到哪里去办!我也是果两年单位才办好的。
甲:我连恩晓得哪,恩是硬要来看下则。
乙:那顶当不起呢。
甲:先前我们果滴出身恩好的冒哪个看得起,院子有的人好像看见麻疯病样,只有陈师傅娘子冒把我看轻,一直‘吴老师,吴老师’ 的喊,是杂好人呢!
乙:是呢,果杂女人跟倒我呷夹一世的亏,进搬运合作社那年,我在前头拖板车,她在后头song(松,3声,推的意思),后面又去大米厂抬米,盐业公司抬盐,罐头厂剁笋子,外贸局选辣椒。。。。么子事到做高哩,比男人家冒差滴,四杂伢伢就是边做事边带大的。
甲:也亏她霸夹滴蛮。
乙:你屋里老伴呢,王淑云还好冒哪?
甲:她啊,从厂里退来休就帮倒带孙子,果子孙子带大哩万千的时间,有时候跟倒我去打下门球则,在院子里打的1,2,4的麻将则,头前几年跟别个信佛呷斋,一天到晚在屋里烧香敬菩萨,老远跑到南岳山烧香去里,两个钱工资则下捐香火钱捐夹里,我杆你烧香是烧香,走丶走丶走,莫把杂脚绊断哩,我恩得服侍你啊。
乙:那何得那,菩萨会保佑滴。
甲:信滴果个东西做么子,人下是杂命。你屋里几杂崽呢,现在搞得么牌子?
乙:你姜姜(刚才)杆的是杂命那,那钱夹好不容易寻到杂工作,大伢子招工进化工厂,二伢子抵倒我进搬运公司。化工厂是下岗最早的,就卖部摩托车摆出租,盘一家人生活到还可以,就是交警扯过冒竭气,买果哩罚那里,也冒救杂么子钱,二伢子看到跑运输弄钱,就买部烂车子跟别个装滴货则,果两年生意也差夹蛮多哩。
甲:三伢子呢?
乙:那杂短命鬼到莫杆哩!
甲:何的着?
乙:三伢子原先到还听话,他娘跟他凑滴钱则学倒做的小生意,钻倒果里钻倒那里,做夹几年皮鞋服装生意,弄到两个臭钱,就味起安恩得,在陶家冲买块地皮砌间新屋,恩是杆卵大的八字卵大的命,何夹跟白个(别人)和起去赌宝去哩。。。
甲:那杂事就连粘恩得的哪!
乙:是哪,我们杆也杆里,他就偏偏不信,听到杆开始还嬴哩滴钱则,后头就输死里百钱,输夹就借高利贷,讨债鬼天天上门。杆果杂鬼崽崽恩灵性又灵性,晓得把杂婆娘离夹婚,屋子写崽的名字,我那杂媳妇人好啊!年纪轻轻又冒找人,一个人把杂崽带大,我俩口子看到造孽,也要么把滴钱则把她,逢年过节她也带起孙子到我屋里拜杂年则,爷也是果喊得亲甜则。
甲:我记得你还有杂满妹子吧?
乙:四妹子哪,她到还好,女婿果杂十几年一直做汽车销售生意,在汽车城那边开杂4S店,弄夹一口口则,早几年喊到我在帮忙守店,果两年冒要我去哩,每个月把千把块钱则把我。你那几杂伢伢呢?
甲:弄起你挂欠,他们还好。大伢子在大祥区政府上班,媳妇是中心医院的,孙子前几年从部队回来又进夹办事处哩,二伢子和他妹妹下是读书读出去的,二伢子在西安一杂国防单位,讨杂媳妇也是那边的,妹子婆读大学就跟班上一杂同学相好,毕业后就跟他到上海那边安家去哩,两个人的崽女到又读大学哩。
乙:老话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子生起打地洞。。。。
甲:莫果夹讲呢。
乙:你记得我们住在一杂院子里几十年,我就是呷哩冒读书的亏,光眼瞎子恩认得字,几杂伢伢的名字到是你吴老师取的。
甲:那时候取名字也是根据形势来的,我记得你屋里伢伢的名字分别取的建中丶建华丶建军丶建国,我屋里三个伢伢的名字取的爱国爱民爱党,后来运动来哩斗得我该死,讲我阴谋复辟,名字连起来念讲我爱国民党。
乙:我晓得,你在学校里挨夹斗,回来还在居民会挨斗,站到院子中间,挂块‘地主阶级孝子贤孙’ 的牌子。
甲:院子里冒哪个发言,就只有居民会几个人喊了几句口号。我记得你俩口子还抽根凳子把我坐。
乙:我也是看恩过眼哩,当时工作组那滴死冒良心的还批评我,问我站到哪一边去哩,我杆我屋里三代贫雇农,四两棉花井(尽)你纺,我杆吴雨晗老师白天在学校里斗饱哩,站饱哩,回到屋里坐ha则有么子要紧?工作组的才冒做声哩。
甲:真的是患难见真情啊!
乙:我恩晓得万难还是千难,只晓得你是被冤枉的,做事要莫把事做绝哩,天天要开门相见的。再杆你俩口子在街面上名声几好,又肯帮助人,教伢伢长进。记得那年子电视机是稀奇把戏,每天晚上你把电视机搬到地坪里放,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看得倒半夜。
甲:你俩公婆也肯帮忙啊!每次我屋里做煤球都是你带领几个崽帮忙做,个个搞得汗暴雨淋的,水到舍不得呷一口。好几次半夜里落雨起来帮我收煤球,衣服淋得交湿。
乙:你老伴也是有滴滴么子则把我伢伢呷,我恩讲的呷色婆到记得要留杂脚。(色婆-虱子 )
甲:你屋里建中伢子跟我修电灯电线,爬到天花板高头去哩,搞得灰糊哩,烟到恩呷一根。
乙:果滴事要杆是三天三夜到杆不完呢。告诉你啊,我们原先住的那院子去年拆夹里,搞棚户区改造,开发商按1比1.5赔偿,大概明年就可以搬电梯房住哩。
甲:好啊!活到果年纪也住下电梯房着。其他的老邻居呢,还健在冒?
乙:也死夹几个哩,张家奶奶,李家奶奶,胡家婆婆,郭金生老头子下死夹哩,只有朱家奶奶还健在,九十几岁里眼光脚健,还打得麻将。
甲:那就好,那就好,哪回要去看下她老人家。
乙:看下也好,她常常论起你,讲你是有教养的人出身,待人接物就不同的。
甲:(看手表)我看我两兄弟下把则也讲不完,干脆寻杂店子呷完饭再赊。
乙:要得,要得,反正我两个到冒要回去煮饭。
甲:先讲清楚着,果餐饭我出钱我请客。
乙:那你就瞧不起我果杂老弟兄哩哪!
甲:何的?
乙:莫疑起你当老师的退休费高滴,老头子我今年加起果的补助则,也有将近两千块钱一个月,果餐把饭我还是请得起呢。
甲:那就听你的。
乙:那走啊!
甲:走啊!
乙:哈哈。。。。
甲: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