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春江水暖 于 2013-9-9 23:50 编辑
《无法遗忘的记忆》 ————写在教师节里——— 1966年，我在省城中学刚念初中。春夏之交，班上同学均忙于复习备考，我独沉湎于校历史兴趣小组里，每天傍晚热心抄记有关“清官”讨论的学术观点。报刊上连篇累牍、蛮横叫骂式的左派文章，令我蹙眉，分明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阶段考试完的当天，我从报纸中缝竟觅见有电影“刘三姐”的场次预告！ “恐成绝唱”的强烈预感，使我立马奔往剧场买了票。当晚，直到终场亮灯从座位站起时，自己仍忘情在仙籁般的画乡山歌中。猛觉有人拍肩，回头蓦见后排竟也坐满了年段的众多课任老师！数学老师还故作生气地朝我板脸：“刚考完就放松了？知道自己考得咋样吗？”我连吐舌头扮鬼脸。其实心知：平时对数学虽不用功，成绩在班上总还行的。当然，文科乃强项。但看英语、语文老师全冲我直乐，便已了然啦！——唉！忘不了那个美好的夜晚。 刚进六月，狂涛恶浪便铺天而来！聂元梓文章刚广播，校园里一夜间便贴满了大字报。平日里觉得和蔼可亲的老师，咋一个个都被揭露、批判成了“牛鬼蛇神”？他们平日的一言一行、生活习惯、作风做派等等，用毛思想的“照妖镜”一分析，原来全是“罪大恶极”的反动表现，无不可上纲到“三反”、“黑帮”的高度呀！我深感震惊与惶惑！ 校领导为求自保也连忙抛出档案材料，让凡有 “历史污点”的教职员，首批被打倒在地，关进了牛棚。 有个教高中英语的老教师，曾指导我排演过《东郭先生与狼》的英语教学剧，至今感受到他父辈般的慈爱、和祥。只因抗战时在盟军里当过炊事员，便被指为“美帝”间谍，批斗会上踢打、浇墨水不算，还被逼跪玻璃渣，双膝血肉模糊。最荒唐者，一个中青年的数学老师，因显酷，上唇爱留一撮小胡子，也被怀疑与日本勾通。经“人肉搜索”，还真“查出”其岳父的某姑表亲戚，曾在日伪时期任职过，这还了得？立马被当做“日特”揪斗、毒打，差点上吊自杀。 随着运动进展，对老师的体罚、羞辱愈加花样翻新，不断升级，驻校工作组也睁眼闭眼、不再约束。班上大多数同学起初虽也积极写贴大字报，但此刻已渐渐地心生不解与反感。 进入8月份，领袖在天安门戴起红袖标，武斗祸水一下从学校溃堤到社会，全国掀起“横扫破旧”。一时皮带横飞、血泪呻吟；杀人凌虐为嬉，摧毁文化无余。较之纳粹煽动的“玻璃之夜”，其残暴、兽性何止百倍？！ 而此刻，大家也真正看清了这帮无恶不作的“好汉”们，敢情全是官衙里的“红二代”呀！于是人们侧目攥拳，强压怒火，暗暗酝酿着抗争。 到年底，京城突然变调，传出了“批资反”的声音。民间奔走相告， “造反派”揭竿而起，公愤如火山喷发。《谭立夫讲话》和“老红卫兵”顿成众矢之的，千夫所指，淹没在“清算”“声讨”的唾浪中，被群众怒逐出校园。 师生们喜疑参半：原来运动和“四清”一样，是整党、揭露当权派啊？满目疮痍的学校难得恢复了一时的宁静。 难忘2月1日，农历腊月廿二。就在过年前的祥和温馨氛围里，学校大操场召开了声势浩大的“平反大会”。其时校领导早已靠边，全由造反师生自己主持。所有的“牛鬼蛇神”悉数解放。看见昔日的学生亲自给自己戴花、握手、鼓掌，老师们饱受屈辱、久已冰冻的心，顿然雪融，化作满脸的泪水；哽咽着和全场会众同声欢呼、拥护毛的“革命路线”。一个政策竟让民众如此折服！感人的一幕，至今令我嗟叹! 时间一晃过去近半个世纪。近年来，回忆文革的文字与影像久已从人们眼前消失，而留在公开版本里的，不幸常是些残缺甚至扭曲的记载！比如迫害虐待老师，居然算在了所谓“造反派”的头上，而且当时的普通学生，竟无一例外地穿着军装、扎皮带！完全混淆黑白。再比如一说武斗动乱，就只讲“一月夺权”，绝口不提还有个“红八月”，还有“红二代”们在“横扫破旧”日子里犯下的灭绝人性的法西斯暴行！ 前两年教师节，适逢百年校庆。校刊向校友征稿的致辞中，回顾学校历史上桃李芳菲、英才辈出，介绍当今建设成果，展望今后发展前景。洋洋洒洒间，唯独缺失了十年浩劫的时空！我于是想告诉校园里的孩子们:这里不但有阳光欢笑，也曾历经苦难泪水！不但有教委的颁奖荣耀，更有惨然殉难的的园丁冤魂！（那个指为“日特”的老师，最终还是在“清队”中被整死。）我还想告诉他们，在遥远的一个温馨春天里，苦难中成长起来的师生们，曾经手握得那么紧，心贴得那么近，泪水和欢笑交融在一起!...... 不用说，这种声音，最终不会在校刊上出现的，因其“不和谐”。此后更传来“宋要武”被其北京母校评选为“优秀校友”的消息。说啥呢？只能无语。 四周似噤声，我却拒遗忘。也罢，那我就把久远的故事娓娓说给我的孩子们听吧。日后，他们也会转述给自己的孩子的。我想，如此口耳相传的历史，必将深藏天地，永不湮灭，对吧？ 亲爱的朋友，其实你也可这么做的。我想，这绝非“老来怀旧掰不开”，实乃“放飞大爱畅胸怀”。咱，不能让子孙后代，只知奥数潜规，不识善恶黑白。寒夜未远，春花足惜；救赎良知，还靠我你。一个淡漠反思的民族，难有未来。 特高兴者，前不久读到了陈小鲁、贺延光等人的网上告白。越来越多的“红后代”，对往昔公开追悔、道歉抒怀。我不禁为他们的良知击节，勇气喝彩！这才是对自己、对历史负责，也是给“教师节”最崇高的厚礼敬拜！反思就是硕果，反思就是家财。未来的民族复兴、社稷崛起，反腐政改，都将靠它基础奠埋！ 教师节里，随感几句，谨以述怀。看万众追梦，明更精彩，愿浩荡正气，网络吹来！ | 
发表于 2013-9-9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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