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窗烟雨 于 2013-8-30 11:14 编辑
我的第一个老师是王二丫，白白胖胖的，一点不像村姑，那时的村姑都黑瘦，吃不饱，再加上风吹日晒哪能不黑瘦。王二丫是大队书记的亲戚，从没下地干过农活，她家也顿顿都能吃饱，再加上天生皮肤好，当然理直气壮的白胖。那是在我家被遣送回原籍的第二年，妈妈说我该上学了，给我找了个姐姐用过的旧书包和几个用过的旧本子（只用了一面，背面还可以用），我就去了村里的小学校。 入了学才知道，只念过小学的王家二丫头是我的老师。第一天，王二丫教我们学数数，从一数到一百。回到家，我躺炕上望着房顶，用脆铮铮的童音劲头十足的数：“12345，678910……”（此处省略90个字），大概音频太高，把窗户纸震得直颤，原本趴着的苍蝇满屋子乱飞。 学会数数就开始上课，语文算术都是王二丫教，课桌是校方提供，一条一尺多宽两米多长的木板搭在两个泥墩子上，座椅是学生自备，所以，每天上下学，背着书包，还要在胳肢窝夹个小板凳。也有拿块砖头顶替板凳的。上学第一天就知道，王二丫不叫王二丫，她把名字写黑板上，三个字，当时我都不认识，就觉得老师特有学问，崇拜得五体投地。后来认识了王，再后来，认识琴，直到离开那所学校，也不认识中间那个，不认识的字就不容易记住，所以，我写这篇文章时说不上她叫王什么琴。而且，有必要坦白，在她教导我的两年时光里，我心里一直偷偷的叫她王二丫。这有点不恭敬，冒犯师尊，罪过，真是罪过。不过，我是偷偷在心里叫，总不至于把我当思想犯论处吧？ 我挺怕王二丫，她用粗细适中的柳树枝当教鞭，当然是剥了绿色的树皮，用砂纸打磨的光溜溜的，像人进了澡堂子。她用白白胖胖的手拿着白白净净的教鞭，有时指着黑板上粉笔描画出来的道道杠杠，有时指着我们的鼻子，谁要是被教鞭指着鼻子准没好事。她一指，你就得站起来，站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是站起来，屁股就得离开小板凳，后边的坏小子就会把你的小板凳给抽开，你再坐下就闹个屁股蹲儿，全班都笑，笑得你恨不得一头撞死。你要是答不上王二丫问你的，教鞭就可能落到你头顶，那更糟，你还不能哭，只能偷偷用小脏手抹眼泪。王二丫也不总是讲课和提问，有时让我们在本子上写，她坐门口看着，她的椅子是真正的椅子，木头的，有四条腿，还有靠背。她坐在门口的阳光里，脱了鞋，抠脚丫子，估计她是有脚癣，痒的难受。教师节快到了，想起师恩，不知王二丫还在世不，应该买两只达克宁给她捎去。人老了就重感情，我竟然想到要给王二丫买达克宁。那时的我，见了她就像老鼠见猫，如果不期然迎头撞上，扭头就跑的。记得一个夏日，我午睡过头，被妈叫醒，催我赶快上学，我一看已经过点了，绝不敢去，又不敢跟妈明说，就拿出杀手锏，一股劲的嚎哭，哭的妈以为我发癔症，哭得奶奶以为我梦里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哭得姐姐去替我请病假。到如今，我要是干什么事迟到，就想哭，是当年落的病根儿。 小学三年级，爸爸落实政策，我也跟着回城，插班到家附近的“光明小学”，学校的课桌是木头的，椅子也不用自己带，也是木头的。老师是女的，叫李丽红，她有一对双胞胎的孩子，我忘记了是男是女，就记得她家住在学校的地下室。李老师非常的忙，忙得头不梳脸不洗的就上班，李老师忙得也没时间洗衣服，那时还没有洗衣机。估计是没发明出来呢，也许发明了，没推广普及，反正我那时不知道洗衣服还能用机器。李老师肯定比我知道的多，不过她还是用手洗衣服，没时间就不洗，她的衣服经常告诉我们她家吃的啥饭。有一天，学校在操场开会，忘记是开什么会了，学生都席地而坐，会开时间长了，学生就不老实，老师就要深入到学生中间，批评教育。我挺老实的，不知为啥，她站到我面前，坐地上的我，视线，唉，说到这儿，感觉不大妥当，犹豫该不该说，还是说吧，我当时的视线恰好跟老师的裤腰平齐，而且，非常不好意思，看见一对虱子正从她的裤腰爬出来，执着的沿着裤腿向下爬，时而齐头并列，时而你追我赶。我很吃惊，但是并没有像那部美国恐怖片《惊声尖叫》的女主角们夹紧了嗓子尖叫。电影都是假的。我的经验，人过度惊吓时都是张大了嘴，发不出声。我的朋友说，她听了我的这个故事，每当身上有点痒就怀疑是生了虱子。我也是，落下病根儿了。 后来我又上了初中，然后高中，也落下不少病根儿，篇幅所限，不说了。前几天外甥女跟我谈起她宝贝儿子的教育，说一定要给孩子选好学校，我补充道，一定要选好老师，可别让孩子跟我似的落下很多病根儿。
完稿后补充说明，此文所写的师者不雅行为都是特定年代造成，本人绝无冒犯师尊之意。我家祖孙三代都有人从教，焉有不敬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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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30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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