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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大漠思宇 于 2013-7-27 21:30 编辑
转载前言:作者 苏力娅琳是我的同事,她是临床医学专业教师,业余时间搞文学创作。她的长篇小说 《走出蒙古王府的女人们》已经公开出版发行,经过她的同意,从今天起每天转载一个章节,希望大家喜欢。
《走出蒙古王府的女人们》【一】
公元1926年,10月的科尔沁草原,草已经枯黄,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在草原上呼叫着,傍晚,风稍小了一些,却下起了大雨,一个个闪电从黑色的云间穿出,天空不时传来阵阵的雷声。
高娃骑着马在草原上飞奔,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了,高高隆起的肚子让她只能挺着身子坐在马背上,狂风几次差点把她吹下马,刺骨的雨水湿透了她的全身,丈夫蒙克紧紧跟在她的后面,他心疼高娃又对自己生气,高娃就要生孩子了,还让她在这样的天气里淋雨,可他们是牧人,牧人的妻子不到生产的时候怎么能不干活呢,高娃的肚子一阵阵的剧痛,她知道孩子经不住风雨的肆虐要提前出生了,顾不得风雨,她不停地抽打着马往家里赶。
突然,天空亮了一下,亮得如同白昼,两个人惊讶地一起往天上看,还没等他们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身旁“咔”的一声巨响,一棵枯树被雷劈起了火,火苗升起了一丈多高,高娃吓了一跳,急忙催马狂奔,还没走几步,树上“腾”地升起了一个大火球,火球飞起来又落在了草地上,火球跳跃着在草地上滚,直奔高娃而来,高娃心里紧张,勒紧缰绳,突然,高娃的马一声长啸,抬起了前蹄,头向空中,高娃只顾看着火球,一失手被马掀翻在地,还没等她爬起来,腹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伴在她身旁的蒙克高娃落马,也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刚想问高娃怎么了,“哇——”的一声婴儿啼哭从高娃的蒙古袍里传了出来,天蓝色的蒙古袍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孩子出生了。高娃怕火球烧到孩子,忙抬起头四处寻找,这神奇的火球已不知了去向。
蒙克着急地掀起高娃的蒙古袍,一个瘦小的婴儿举手蹬脚地在高娃两腿之间”哇哇”喊叫着,蒙克心疼地抱起孩子递给高娃。高娃接过孩子,解开厚大的蒙古袍把孩子裹在怀里,在雪白的内衣上撕下一条细布,用布条把孩子肚脐上连着她子宫的脐带紧紧结扎上,然后用嘴咬断了脐带,蒙克在一旁看得傻了眼。
雨依然下着,高娃身下的雨水混着血水,蒙克急忙从马上取下马褡子让高娃坐在上面,又脱下自己的蒙古袍,拉来两个人的马,把蒙古袍的袖子和衣角分别拴在两个马鞍子上,给她们娘俩做了一个临时“帐篷”。高娃顾不得雨水,急忙看了一下婴儿,她盼望这是个男孩,可是高娃很失望,这是个女孩。
高娃和蒙克是从很远的归化城逃难来这里的,为了能在这里落脚,按着这里的规矩,他们要把自己生的第一个男孩和第一个女孩送进王府做奴隶。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今年已经5岁,明年就要进王府做奴隶了,如果这是个男孩,就可以留在他们身边。可是,这偏偏是个女孩,长到6岁也要进王府里去做奴隶,高娃心里一阵酸痛。蒙克见高娃一脸的悲戚,嘴唇被雨淋得发紫,忙坐在地上把高娃拥在怀里,也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身体太虚弱,高娃抱着孩子缩在丈夫的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东边山上泛出了淡淡的白色,雨下得小了。蒙克叫醒了高娃,透过初升的霞光,小雨像一条条银丝从天而降。
“高娃,这孩子在这种天气生在荒野,我们就叫她小雨吧?”
高娃觉得这个名字好,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蒙克低头亲了一下高娃冰凉的脸,抱着她们母女骑上了马。
在不远处的王府里,喇嘛的诵经声已经响了一夜,他们在为王爷最宠爱的侧福晋乌云顺利生产祈福。
乌云侧福晋怀孕九个多月了,上个月王爷突然被张作霖召见去了奉天,这个时候被张作霖召见可不是什么好事,乌云天天提心吊胆地等着丈夫回来。昨天,王爷捎信说今天回来,可是已经半夜了,仍不见王爷的影子,外面风雨交加的,乌云心中着急,她站在窗前向远处望着,这王府是建在山坡上的,站在窗前能看得很远,看着漆黑的夜,听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乌云的心也越来越焦虑。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亮,整个院子被照得一片亮白,借着光亮乌云欣喜地看见丈夫走进了院子,正当她高兴得要向丈夫招手时,天空中传来了“隆隆”的雷声,接着听见“咔—”的一声巨响,远处草原的上空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个大火球,火球跳跃着向王府的方向滚动,乌云吓得张大了嘴,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王爷惦记着即将临盆的乌云,顶着大雨往家赶,半夜时分才回到王府,他顾不得换衣服直接来到乌云的房间,刚走到窗户外,就听见一声巨响,借着亮光他看见乌云倒在了地上,吓得他几步冲进屋子大声喊人,当大家七手八脚把乌云侧福晋抬到炕上,乌云的脸色苍白,满脸大汗地呻吟着,孩子要出生了。好在接生婆一个月前就已经接进了府里。
嘛祥和的祈祷声,让乌云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她默默地忍受着腹部和腰部的阵阵剧痛,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王爷在外面焦急地来回转着,他不时趴在门上听听,记得过去其她福晋生孩子时是高声大叫的,可是娇弱的乌云却只有呻吟,这更让王爷心疼,也更让王爷着急了。
终于,卧室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王爷急忙大步闯进了房间,乌云侧福晋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听说生的是女儿,王爷顿时乐得眉开眼笑。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直盼着有一个女儿。
看乌云她们母女平安,王爷命人往门上挂一个缠红布的柳条圈,按这里的风俗,家里若是生男孩,就在门边挂柳条弓箭,若是生女儿,就在门上挂用红布缠的柳条圈。王爷看着挂在门上的红布圈,心中喜悦,过去我们那三个臭小子出生的时候挂的都是弓箭,今天我家挂上了红布圈啦。
乌云进王府几年了,她一直没有生育,乌云并不着急,王爷有三个福晋,大福晋生了两个儿子,已经过世了,侧福晋阿荣也生了一个儿子,乌云觉得自己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她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她不想生下儿子,不想参与王府里的钩心斗角,看生下的是女儿,她知道王爷一直盼着有个女儿,不觉心中欢喜。
“我的王爷,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听乌云说给孩子起名字,王爷走到女儿身边亲昵地看着,尽管孩子还没睁眼睛,可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长得很像她额吉,他看看女儿又看看乌云。乌云如同我的心肝,她的女儿就更是宝贝了,给我的宝贝起名字,要好听也要有纪念意义。他抬眼看见乌云脖子上挂着一块和田玉佩,这是一块祖上留下来的玉佩,老人们说这是元朝时期宫廷的用品,玉佩叫仙鹤献寿,是一只仙鹤嘴里衔着只寿桃,仙鹤昂着细长的脖子,玉佩润白、细腻又光滑,戴在乌云纤细洁白的脖子上,让人感到吉祥又漂亮。这玉佩是王爷第一次见到乌云时送给她的礼物,也算是他们的定情物。乌云非常珍爱这块玉佩,天天戴在身上。王爷想到了女儿的名字,就叫她玉儿吧,愿我女儿如同这块玉佩一样美丽、纯洁、典雅、高贵,既是我们爱情的象征,也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嗯!真好的名字!”
乌云看着胸前的玉佩,她知道这个名字透着王爷对她们母女俩的宠爱。
女儿的名字就这样定了,叫玉儿,蒙语翻译过来叫诺敏,很多蒙古族人都有这样两个名字,怎么叫都可以。乌云幸福地看着王爷,两个会说话的大眼睛含着深情。
看着幼小的玉儿,乌云心中感慨万千,这是她和王爷的亲生骨肉,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尽管有王爷宠爱,生活幸福安逸,可乌云时常就会有些担心,如果有一天王爷不再宠爱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打发日子。如今有了女儿,未来的生活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了。
早就准备好的奶妈过来把玉儿抱了出去,乌云依在丈夫的前胸,王爷用手轻轻梳理着乌云弄乱了的头发,陪着乌云生孩子他才知道,女人生孩子真是遭罪,王爷心疼地想,以后我的乌云不再生孩子了,生孩子是别的女人的事。
乌云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娇滴滴地说:
“王爷,玉儿的鼻子和脑门长得很像王爷,真是很可爱!”
王爷想了想,觉得乌云说的对,女儿长得真有些像自己,顿时心里美滋滋的,他给乌云盖好了被,又掖了掖被角,轻吻了一下乌云疲惫的脸,抱紧了她,乌云觉得有些累了,躺在丈夫的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看着睡熟的乌云,王爷一动也不敢动,他静静地坐着,生怕弄醒了经过生死挣扎的乌云。
王爷16岁就和察哈尔王府的格格结婚了。大福晋知书达理,就是长得很难看,细小的眼睛,扁平的脸庞,高高的个子,肩膀宽宽的,胖大的头架在粗粗的脖子上。这是父母给定的亲,不容你喜欢不喜欢,结婚的第二年生下了大儿子,王爷不喜欢这个丑女人,却很敬重她,大福晋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就给丈夫娶了侧福晋阿荣。
阿荣是个漂亮小巧的女人,小眼睛小嘴,乌黑的头发,白白的皮肤,长得很灵巧。刚进门的时候,深得王爷的宠爱,可是渐渐地,王爷就不喜欢她了,这是一个话多事多的女人,很有心计,她给王爷生下了个儿子就开始动了心思,王爷的王位是功封的爵位,也既是其祖辈因功封的王位,阿荣希望由自己的儿子接替王爷。从此,王府里开始热闹起来了,也开始不安分了,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每天争斗,她们在王爷面前讨好、告状,弄得王爷很烦恼,他不想回家,只要有时间就去打猎,躲开两个女人的是是非非。
一天,王爷打猎回来路过前郭尔罗斯旗,遇到一户牧民在迎娶新娘。按蒙古人的习俗,遇到娶亲的,一定要过去讨杯喜酒喝,也要送一份贺礼。他们走过去,听看热闹的人们在议论着,新娘子是一个三等台吉家的女儿,因为父亲参加了抗垦荒起义,家人都被杀了,她成了一个孤儿,如今沦落到了嫁给牧民做媳妇。
王爷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台吉是蒙古族贵族,有的台吉祖上还是贝勒,因为没什么功,爵位一代一代降,到他父亲这辈已经降到了三等台吉。贵族家的女儿要嫁给牧民,王爷对新娘有些同情,也有些怜惜,他快马几步追上了迎亲的队伍。走到新娘的面前,他想送给新娘一份结婚礼物,因为是出来打猎,身上没带什么东西,王爷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随身戴的一块仙鹤献寿玉佩,这块玉佩戴在王爷身上好多年了,他很喜欢,听了这个新娘的遭遇,他决定把自己心爱的玉佩送给她。
王爷把玉佩递给低头站着的新娘,新娘没有接,也没有抬头,王爷抓过她的手,把玉佩握在她的里,新娘的手又小又软,王爷的心中更觉怜惜,做了牧民的妻子,每天要在草原上放牧,回家要给男人做饭,熬奶茶,早晨还要挤奶,接羊羔,甚至还要打草等等,用不了两年,这手就会冻裂磨粗了。
“谢谢您!”
新娘哽咽着行了个礼,抬起了头,忧伤地看了王爷一眼,王爷愣住了,这是一双深深凹陷的大眼睛,清澈的眼神带着忧郁,细长的睫毛挂着两滴没干的泪珠,白里透红的脸上都是悲戚,红红的小嘴紧闭着,这是让每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女人。王爷直直地盯着新娘,觉得心跳得自己都听见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是牧民的妻子,我要她!王爷打定了主意,只见他一把抓起新娘扛在肩上,转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新娘叫乌云,出生在前郭尔罗斯旗一个富裕的贵族家庭,祖辈是居住在俄罗斯伏尔加河畔的蒙古人,也不知道是哪一辈人迁移到了郭尔罗斯草原。
乌云五岁那年,前郭尔罗斯王爷为了满足自己的奢侈生活,也为了迎合清朝政府,开始卖地“垦荒”,清政府指的荒地,就是蒙古人赖以生存的草原。一时间,东北及关内的大商人、大地主、军阀如张作霖等人争先恐后来抢购土地,草原上也涌入了大批来自内地的逃荒者做工,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都知道“草原一锹土,沙化一亩地”,草原被开垦成农田的同时,没被开垦的草原也开始沙化了,牧民失去了游牧的草地,很多祖辈就在草原上生活的人们纷纷起来反对开垦草原,乌云的父亲参加了著名的抗垦荒起义——陶克涛胡起义。起义失败了,乌云的父亲和哥哥战死,清兵四处抓参加起义的人和他们的家属,乌云的爷爷一着急也跟着咽了气。乌云和额吉东躲西藏地生活,额吉含泪挨了几年也离开了人世,留下了年仅十四岁的乌云。
乌云开始一个人生活,没有牛羊,没有毡房,那年冬天,她差点冻死在路边,被一个牧民的妻子捡回了家,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女孩,牧民就让她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饥寒交迫的乌云一方面感恩于他们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真是无路可走,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
成婚这天,乌云的心在流血,她在心里呼唤着自己的亲人。滴滴眼泪流在面颊上,她不知道一个牧民的媳妇是什么样的生活,她不想嫁给这个傻里傻气的男孩,乌云难过、无奈地哭泣着。
谁知事出变故,正在她伤心难过之时,只觉得一阵头晕就被人扛在了肩上,乌云没明白怎么回事,她睁开眼睛,只见两旁的树在飞奔,一只惊飞的小鸟差一点撞到了她的脑门,她晕了一会儿,想起了刚才那一幕,蹬了蹬腾空的双脚大声喊:
“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话音未落,“呼”地一下,她被放在了马背上,定了定神,乌云回头看了一眼紧抱着她飞奔的这个男人,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英俊男人,四方大脸,面很善,正是刚才给她玉佩的那个男人。
“喂!你是谁?为什么抢我?喂!你到底是谁啊!”乌云大声喊着。
飞奔的马停了下来。
“我是前边科尔沁王府里的主人,抢你是想让你做我的侧福晋,怎么样?你愿意吗?”
乌云一阵眩晕,刚才还是牧民的媳妇,怎么这会儿一下变成了王爷的侧福晋,她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哈哈,用你美丽的大眼睛看我就算同意啦啊,哈哈!”王爷哈哈大笑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同意不同意他都要定了。
乌云也看到了一直跟在后面的大队人马,她相信了,只有王爷才会有这样的排场,她不用回答,这个年代,抢婚是常有的事,被抢的女人是没有权利抗争或者反对的,乌云再次扭过头看了依然抱着她的男人一眼,这一看把个王爷看得神魂颠倒了。
“走,回府!”王爷怀抱着抢来的美人,扬鞭策马回到了王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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