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商山丹鹤 于 2012-6-18 17:55 编辑
第三章 五八年,江狗参加了大炼钢铁运动,那时,各公社都有钢铁基地,用砖头垒起土高炉,把各家各户收来的废铁和铁锅,放在炉子烧成铁水炼钢。江狗去的是一个正式的炼钢基地,那里是用铁矿石炼钢。这个钢铁基地从他们村一共抽调了三批劳力,前两批都是精兵强将,到了第三批全是些病病老汉碎松娃,村里也实在没有男人了。 江狗一来,大开眼界,这里青山绿水,风景宜人。青山旁座座高炉依山而立,吐火喷雾,极为壮观;山前一带绿波,水清如镜,可照人面,绿波上两座浮桥,人叫马欢。江狗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从浮桥上把东山的铁矿石运到西山的高炉前,来去匆匆,你追我赶,为超额完成任务而流血流汗,人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秀丽景色。江狗由于任务完成的超额,被评为红旗手,在表彰会上,江狗还即兴朗诵了一首诗: 日照高炉生红烟,遥看铁流挂山川。 钢水直吐三千尺,疑是火龙降人间。 这明明是套用李白的《望庐山瀑布》胡诌的,当时却受到钢铁基地领导的高度赞扬。 三个月后,钢铁基地开始清理老弱病残,按年龄江狗也在清理之列,虽然基地的个别领导想把江狗留下,但也没有留成。江狗和几个小伙伴们又一起回到村子,方知道大食堂已经吃不成了,各家又开始盘锅灶自己开火,可分给的粮食却很少,因为就在他们去大炼钢铁的那年秋天,本来是秋粮大丰收的年成,但因村子里没有劳力,加上秋雨多,秋粮全部烂在地里了。好在江狗回到村子还不到一个月,煤矿上又要人,他便又去支援煤矿建设了。 江狗和本村的二十多位民工一起,背着铺盖卷,沿着黑水河向上走去,盘山公路弯弯曲曲,两旁山林蜿蜒,河中绿水淙淙。大约走了一百多里路,才到了煤矿,刚坐下休息,矿区领导就出来说: “你们不是来挖煤的,是来运坑木的,还得爬过两座山才能到。” 民工的领头人说:“走,开拔!” 于是大家就一窝蜂地背起铺盖卷开路了。一直在深山老林里磕磕绊绊的走到天黑,月亮都升起一杆高了,他们才到达驻地——一个小村庄,五六户人家。他们在一家的大房里的地上铺点麦草,拉开铺盖卷,倒头就睡,实在是人困马乏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队长把他们领到山上,指着一大堆木头说: “各人根据自己的体力,挑一根木头抗上走。” 只见那些木头都是七尺长,但粗细不一。江狗走到木头堆旁,挑了一根半粗的木头就抗,队长说: “你碎松别张,路远着哩,抗细一点的!” 江狗便放下,换了一根细一点的抗上,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开拔。五、六十里的山路,中间要翻两座小山,一天打个来回,可是够戗。他们早上起来,一碗稀饭,一个馍,然后一个人带一包豆沙路上吃,把坑木送到煤矿上,回来后才能吃饭。就这样穿着草鞋爬山越岭、忍饥受累,一干就是三个月。苦点累点倒不怕,就是饥饿受不了,一个个都是小牛犊,一包豆沙下肚就像老虎嚼个蚂蚱,饿得头晕眼花,走不动路。大人们每次回来经过山脚下的小酒店,都要进去喝二两,开始,大人们喝酒时,江狗他们几个小孩就站在旁边看,不敢喝,后来大人告诉他们,喝点酒,晕晕糊糊的,向回走时就不知道饿了。于是他们也每人每次喝一两,时间一长,酒量也就达到二两。每次喝完酒向回走时,大人们就说些吃喝嫖赌的事,他们听着也很新鲜。有一个叫二怪的,讲他和一个女人相好的事,他说,他每次如何和那个女人上床,干得多舒服多舒服,干完那事就走。有一次,他刚把那女的压在床上,忽然他男人回来了,在外边叫门,他当时可吓坏了,可那女的倒非常冷静,装着睡了,迷糊糊的对外边说:“我已经睡了,你等着吧,我穿好衣服来给你开门。”于是不点灯摸摸索索的去开门,叫他偷偷跟在后边,女人一开门,他就躲在门后边,手里拿了个棒子,要是被发现,他就敲他,结果门一开,女的用身子把他一挡,男的一进门,他就一闪身出去了,女的便把门一关,嘴里还骂着:“你死到那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二怪、二怪,确实很坏,他还给江狗他们教如何擦球(手淫),他说:“男的要得三受活:χχ、擦球、挖耳朵;女的要得三受活:挨球、骑驴、挖耳朵。”这家伙还真把江狗他们给教坏了,江狗就是听了他的话,开始染上了手淫的毛病,这就让他后来过早的阳痿了。 江狗他们抗了半年坑木,到了第二年春天,春暖花开,小河解冻,他们又从岭南的一条江水里开始水运坑木。他们把细的坑木编成木筏,大的坑木单个放到水里,让其沿江水漂流,一次可漂流上千根,比人工抗运效果大多了。他们分成小组,第一组在上游把坑木从山上抗下来放到江水里;第二组坐上木筏在江上赶木头,当地人把这叫“吆河”;第三组在下游的江口收坑木,把漂下来的坑木从水中捞起来放到公路边,等待矿上的汽车来拉。江狗分在第二组,在江狗心里,这是最美的差事,很好玩。 他们坐在木筏上,手里拿着一根勾竿,把水中或岸边受阻的坑木拉倒中游,让它们快快漂流。有时候坑木被水中大石或别的东西所阻,就要下水去勾,凡是到了水浅的地方,他们都下水去拉坑木。上游两岸山势险峻,林木茂盛,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坑木漂流顺利,很少有木头被阻被卡,江狗她们坐在木筏上,在急流中如离弦之箭,飞速而下,衣服常被打湿,脸上满是水花,那才是真正的漂流,蛮刺激的。到了中游,山势漫漫开阔,江流趋于缓慢,坑木常常拥挤在一起,你雍着我,我挤着你,摇摇晃晃,慢慢腾腾,有的还被大石阻挡,江狗她们常常要划着木筏去疏通,经常下水去勾,或跑到两岸去赶坑木,就这样在江中追来赶去,有时一天跑上百里,有时一天只有几十里。在没人烟的地方,他们吃住都在木筏上,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他们就下筏改善一下生活。 江狗最爱到山坡人家去收鸡蛋,那时鸡蛋五分钱一个,他收一篮子鸡蛋,在山民家借锅一煮,拿到木筏上跟大家一分,一个还收五分钱,而大伙儿往往挑大的吃,剩下小的没人要,他只好一个人吃,有一次他一口气竟吃了十一个鸡蛋,差一点把他憋死了。有人说他是二杆子,有一次他和人家打赌,一顿竟然吃了一斤二俩干米做的米饭。他宁可憋死,也不伏输,这是他的性格。 到了下游,江面更加开阔,江水更清浅,江狗他们就下了木筏,卷起裤管在水中奔跑,水中的木头这时好像也跑累了,在水中拥疙瘩,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就是不向前跑,江狗他们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用手中的钩杆不停的赶着它们。江狗低头看看水中的游鱼,又抬头看看广阔的江面,心中生起无限的向往…… 一年后,煤矿领导把他们这支队伍招回到矿区,对他们说: “我们煤矿上现在缺人,你们愿意留下的,就招为正式工人,不愿意留的,就回家。” 当时能当上煤矿工人就非常荣耀,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事,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填表,只有江狗和另外一个没有填表。江狗当时想,这些人中,只有自己初中毕业,文化程度最高,还是回去继续上学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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