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那代人 于 2012-5-4 08:35 编辑
奴仆生涯
山海关是我姥爷的祖籍,可那里也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垅。逃荒回到关里仍无立锥之地,生活仍无着落。为了养活三个自幼失去父亲的孩子,妈妈想尽了办法 。妈妈想起北平(北京)有一个叫左亮庭的,我父亲活着时对他有恩,投奔他去兴许能得到帮助。 这左亮庭是一个中等的资本家,开有一家“天春饭馆”,一家“天春旅馆”。他家住的是一排五间朝南大瓦房,院子一色青砖铺地。东边一条过道上盖着藤萝架,往北通他家的后花园;往南通一个常年上锁的便门。花园里栽着青松翠柏,娇艳的鲜花。据说他老奸巨猾,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没有不想捉拿他的。为了子女安全,几个儿女起了好几个姓;他家大院正门被封死不用,进他家要先穿过西边两个大院(别人家的住宅),花园里有后门;加上西边大院的正门。他家虽然隐蔽在好几个院子中间,却有四个出口,真是狡兔三窟呀。 我们全家到了北平,被安排住在最西面一间。妈妈成了老妈子,给他家做针线活、煮饭、洗衣服;我和哥哥完全变成了他的私人奴仆。大清早就被赶起来清扫大院,扫院子他说不干净,要挨骂;然后提水浇花园。左家花园比院庭还大,浇花的水要到东边过道去提,我那时才七岁,和哥提着沉重的水桶,是一步一步挪、蹭地走到花木前,每次浇完花衣服都湿淋淋的;左家还养了上百只雏鸡、雏鸭,由我和哥哥照看。凡人都知道小鸡、小鸭成活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可一有死的我和哥哥就要皮肉受苦。他家院里在地上埋了一口大缸,里面放满水,说是给小鸭子游泳用。小鸡不懂这个规定,也有的跳下去,多数九死一生。只要我和哥哥没照顾到,死一个小生命,一顿打是逃不脱的。 中午左亮庭有睡午觉的习惯,他躺在躺椅上,两脚搭在一只木条凳上。我和哥哥一边一个,一个给他捶腿,一个给他扇扇子。他脚刺痒了,还要轮流给他抠脚趾缝。稍有打盹停顿,他扬手就是一巴掌。哥哥比我大两岁,挨的打要比我多几倍。大概这培养了哥哥以后的倔劲,任你怎么打也不告饶。 我由于小时有尿床的毛病,每天夜里妈妈都要叫我几次起来撒尿。有时我被妈妈叫醒,我还眯着眼睛,双手就做捶腿状。原来我还以为是白天正给左亮庭捶腿睡着了呢。妈妈见我都吓的落下毛病了,偷偷伤心落泪。 左家少爷叫大季,和我们一般大,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真是两重天地呀。
我们一家就这样全给老左家当奴仆,左亮庭还嫌我们白吃饭。盘算着把我们兄妹卖到戏园去学戏。当时唱戏的在人们眼中没有地位,学戏的人受苦遭罪,是下等人;走头无路的人才干那行当。妈妈怕自己的孩子落到梨园之中,带着我们悲愤地离开了北平,也结束了我终身难忘的一段奴仆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