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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瓦那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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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 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14-7-3 15:42 编辑

            哈瓦那一瞥      孙乃修
     一

  古巴五百年历史和现实,浓缩在首都哈瓦那。

  它是加勒比海最大的天然良港,曾是西班牙与美洲新大陆之间最繁忙的海上商道枢纽、最繁华的世界商阜、最灿烂的海上明珠。一船船黄金、珍珠、宝石、鹦鹉、奇货、异宝,在这里装卸启航,一队队商船在这里停泊交易,一群群水手在这里寻欢取乐。海上日日帆影如织、联翩而来,港城夜夜灯红酒绿、一醉方休。

  人们怀着各种人生热望,心灵编织着瑰丽的哈瓦那之梦。求名的探险者、求荣的冒险家、求利的商人贾客、渴望瞬间暴富的海盗团伙,无不睁大眼睛聚焦哈瓦那。更不要说称霸世界的西班牙舰队探海远征,翔集这深水港湾,修补被海风撕破的长帆、被巨浪拍裂的船体,在扬帆护宝、启航返回塞维尔前夜,船长和水手们要一晌贪欢,把数月积攒的一身慾望畅快释放。

  这是海上游乐园,也是人间销金窟。贸易带来发展和繁荣,也带来堕落和耻辱。一幢幢洋房,一家家旅店,一个个酒吧,一处处赌场,一个个妓院,麇集在哈瓦那;一堆堆金钱在欢乐、温存、惆怅、疯狂中一夜之间易手,铜臭携着燃烧的慾望、带着肮脏的毒菌一同钻进肉体。

  经历一五五五年法国海盗纵火烧城,一七六二年英国舰队严阵围城,哈瓦那在十八、十九世纪自由贸易热潮中迅速发展成为既有浓厚西欧风格又具文化多样性的繁华都市。无数金钱化为满城楼台,一个个街区纵横交织,各色洋楼肩并肩、面对面、密密匝匝,把街巷挤得瘦小、狭长。可以想像,当年这海上名城富港,一定是寸土寸金之地。在美洲,没有一个城市如此集中地保留着殖民时期多姿多彩的建筑群,从西班牙式样到法国新古典主义风格,从意大利风格到英国特色,从典雅气派到巴罗克装饰风,从欧洲新古典趣味到古巴当地流行的高顶窄门,小巧别致的街心广场点缀其间,构成一座古老欧洲建筑的博物馆,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这就是哈瓦那老城(HabanaVieja)。

  在一些风韵犹存的楼廊门额上,偶尔可见线条优美的女性裸体浮雕;在一些庭院场所,时而可见精美的希腊式女性裸体雕塑。没有人假模假样给她们穿上裤子,没有人喝令她们戴上胸罩,也没有人假装正经捣毁这些艺术品。

  这座老城,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街区,几乎都留下我的足迹。我到过不少欧洲国家的都市,走过它们的许多街区,心灵从未产生如此强烈的震动和折磨。这是一次感伤的行旅。

  它象什麽?遭遇过一场全城大洗劫?经历过一场地毯式轰炸?尼罗纵火後的罗马?昔日幢幢体面的欧式小楼,如今形销骨立、佝偻瑟缩,触目破破烂烂,可谓满目疮痍,活生生一群衣不蔽体、衰羸不堪的老人,彼此挨挤依傍,苦度风烛残年。

  有的危楼欲倒,门窗全无;有的楼体开裂,漏雨透风;有的楼身残破,只剩半扇门,里面黑洞洞;有的楼台杂草丛生、挤落砖瓦;有的楼顶洞天,小门半掩;有的正面楼腰长出一棵树;有的只剩断垣残壁,碎砖满地;铁丝网封窗口,塑料布遮风雨,那似乎是还有点能力自保的人家。钢筋水泥楼房呢,没有一块玻璃,门窗全部洞开,只剩一副躯壳,象一具骷髅。这是一丛丛被抛弃的荒宅,一座死去的城。

  破楼烂阁,没有生息,没有人气。可是,二楼残破的阳台还晾着一串衣服在风中摆动;已倾倒一半的小楼,上面有人从空洞的窗口探出头,里面住着不只一家人。十几口人挤住在一家,司空见惯。离婚的夫妇再婚,只能用一张硬纸板隔开。换房?难上加难。政府不许做广告,你只能靠不倦的嘴皮、渺茫的运气,有幸碰上合适的房,讨价还价,偷偷贴给对方几千美金。隐私?什麽叫隐私?革命早已把个人的一切包括肉体和灵魂统统充了公。年老一代,世情已惯,曾经沧海难为水;年轻情侣,尚存羞涩,只能夜晚去海滨大道,面对海潮,寻觅一点个人空间。本应美好的爱情,织进多少人间苦涩!

  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街区,破楼断壁触目皆是,构筑着满城的黑色幽默,凝冻着几代的风雨沧桑。这不可救药的满城破败,似乎在诉说天的伟力、人的颓败。这是历史的精魂,现实的杰作。

  昔日上流社会富贵人家这些富丽堂皇小楼,命运恰似主人。他们或被革命吃掉,或弃产流亡,这片富饶的土地连同漂亮的小楼一夜之间落到一群贫穷者手里。在革命的狂热喧嚣中,这片土地贫瘠得让人食不果腹、嗷嗷待哺,这些小楼败落得窗烂墙斜、透顶通天。这些设计独特、风格优雅的楼房馆阁,完全失去整洁、亮丽、高雅,沦为一片破烂、贫困、肮脏的贫民窟。

  黄昏,在一条小巷凹处,一个中年男子,呆坐在一片幽暗荒凉的瓦砾中,垂着头,象雕像,身後是昏暗、虚掩的小门。远远看见我的镜头,他站起来,转过身去。高墙暗影下,一脸愁戚,两眼绝望。我不该走过这条死寂街巷,打扰了他的孤独和冥想。

  我看到一条材料:五十年来,哈瓦那每年有一百五十座殖民时期的建筑倒塌,无人过问;几十年来,政府在房屋维护方面零投入,哈瓦那中心区和老城区那些有历史价值的欧式漂亮楼房一年年在热带潮湿空气和飓风暴雨中接二连三倒塌。

  行人走在街巷中间,不敢走在楼台下。楼倒台塌,行人伤亡,这是常事。头顶的落石,街上的污水,机动车的催促,狗的流浪,行人需要时刻小心。

  我看到不少十层左右、显系苏俄式钢筋水泥高楼,不过三十年楼龄,竟和殖民时期小楼一样脱皮掉肉、百孔千疮,像一只只剥了皮、挖了眼、挂在钩子上的骆驼,玻璃全碎,窗户全无,一栋栋大楼荒凉死寂,正如一幢幢小楼衣不蔽体。这是整体的、彻里彻外的溃烂。它溃烂得那麽直率,那麽赤裸,丑陋朝天,毫不羞赧。

  我恍然置身於线条极度夸张、形状高度扭曲、色彩异常斑驳、风格极为怪诞的超现实主义画廊:杜尚(M.Duchamp)的“下楼梯的裸体”(Nude Descendinga Staircase,No.2)?毕加索

  (P.Picasso)的“三个音乐家”(The Three Musicians)“哥尔尼卡”(Guernica)式杰作?

  达利(S.Dali)的“记忆的延续”(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软建筑与煮熟的豆子”

  (Soft Construction with Boiled Beans)?亨利莫尔(Henry Moore)手中的怪异铜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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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3 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14-7-3 15:44 编辑

      二

  哈瓦那给人的第一感,是时间的停滞、城市的破败、人的无奈,它勾起的是怀旧和感叹。想体验时光倒流的感觉麽?你去哈瓦那;想重温半个世纪前的生活和心情麽?你去古巴。

  哈瓦那是古典轿车陈列馆。七、八十年前那些老掉牙的美国小汽车排列在街头。满街跑的小车一概陈旧。只要能开,就是好车。拥有一辆车,是身份的象徵。

  满街汽车疯跑,满街废气扑面,浓烟呛得难以呼吸,似乎他国淘汰的车全在哈瓦那精神抖擞地迎来第二春。在北美生活十五年,我从不咳嗽。到哈瓦那第一天,夜晚回到海滨宾馆,我咳嗽不止。後来,日日嗅着满街黑烟,居然习惯了。人的感觉会疲惫、会磨钝,会跟着环境不知不觉滑落。还是中国古代哲人锐眼深识:“吾日三省吾身。”

  和一位加拿大游客谈起市区太多机动车、太多油烟和严重的空气污染,他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说:古巴燃料奇缺,汽油很贵,人们都把汽车改装了,改用柴油,省很多钱,开起来一溜黑烟,污染当然厉害。

  哈瓦那闹市区大街上人流不断,各种类型的机动车喷着呛人的柴油浓烟与行人抢路,三轮车夫弓背奋力争路不甘示弱。一位黑人姑娘挥着手朝我呼喊,猛回头,一辆汽车从巷里突然拐出,堵在我的後背。

  等待公共汽车,就是《等待戈多》(Waiting for Godot)。那需要耐心,也需要耐挤。等几小时是常事,腹背相贴亦属常情。十二月气温常常三十摄氏度,你能体会古巴人对生活产生的那种无奈和感叹麽?燃料用光了,公车就休息,於是人人骑自行车练杂技,大胡子说,坏事变好事,全民练身体。

  我每日手握相机在城区静寂街巷漫步,从未遇到任何麻烦。古巴人善良友好,我总向他们挥手示意。他们有的会用英语、日语或中文说“你好”。一身灰衣、腰携手枪的警察站在街心,几乎每个街巷交叉路口,都有一位警察站在那里。这大概是世界上保卫密度最高、警卫最强的地区之一。

  据一条材料说,哈瓦那的警察绝大多数是外地人;他们常在街头检查古巴人的身份证,禁止外省人流入首都、取缔娼妓、保护外国游客安全、不许本地人接触或“骚扰”外国人等等皆是纠察理由(我忽然明白为什麽有的古巴人用英语与我交谈时总是行色匆忙、两边环顾);这是卡斯特罗从古罗马统治者那里学来的统治术:用外省人统治本省人;哈瓦那人怎麽看?隔墙无耳时,他们会怒骂警察,说他们是“农民”“乡巴佬”;要是被警察拦住,为了不被罚款,哈瓦那人也会来事,赶紧笑嘻嘻和警察热情握手:今天我儿子结婚••••••

  有时,哈瓦那社会和人生带有浓厚的超现实意味,有时又象变魔术、拿大顶,令外人捉摸不透。它的表象和实质往往隔着几层,并不同一,甚至可能恰恰相反。理解古巴社会、古巴人、古巴事,正如理解一切专制国家的事,需要拐弯式或钻井式深层思考,因为专制扭曲心灵;人要生存,需要面具,需要幽默,需要弯曲。比如,破房陋巷里的人生如此委屈无奈,本国状况一塌糊涂,却会一转眼几十万人涌上海滨大道、浩浩荡荡奋臂呼喊“打倒帝国主义”。

  你以为古巴人喜欢眼下的政治麽?未必。当国家、舆论、媒体、民意、游行被强权霸占和操纵时,一切皆是街头表演。每个人都受着外部铁腕威压和内心计谋支配。没有这种聪明或曰狡猾的应对能力,从大胡子到平民谁都无法生存。在“适者生存”的铁律下,真诚已被虚伪排挤。每个人都必须具备双重人格。毛泽东死掉时,哪个中国人在集会时不摆出一副哀容或竟两泪纵横?那是一种政治表演、生存需要、自我保护。专制政治培育的是虚伪、卑鄙和阴谋,不是真诚、正直和人格。

  有人说,古巴人往往会说对政治不感兴趣。我知道,生活在这类国家,心术和修辞术是生存的第一课,人人皆是老道的政客和外交家。我相信,一旦肉体的迫害和心灵的恐惧消失,哈瓦那会立刻举起如林的手臂同声呐喊:打倒专制!清除腐败!我们要自由、幸福和尊严!

  有人说,古巴人在性方面却出名地百无禁忌,这种娱乐无须花费一文,他们一生都在操练这种游戏;高级酒吧和海滨别墅是给外国人享受的,古巴人不能入内,但他们有自己的开心果。有人说,“不忠实常被说成是全民的娱乐活动”,结婚离婚小事一桩;聚友痛饮,彻夜尽欢,抓住瞬间,享受人生,以当下的欢乐和歌舞把人生的苦闷和现实的荒诞化为烟云,这才是要紧事;千千万万人梦寐以求,渴望离开古巴,恨不能明天就走,但决不放弃今宵狂欢。

  这种生活态度,似乎通向半部伊壁鸠鲁(Epicurus)哲学。

  我忽然想起,在海滨古堡停车场树荫下漫步,瞥见两个服务员很敬业地并肩站立的背影,男人的手臂横斜在女人後背,五指自由地向下滑动,轻抚着,时时向山谷深处反复挺进又滑出。女人纹丝不动,站得笔直,雕像一般。男人约有五十岁,女人似乎还年轻。

  三

  哈瓦那市面上有两种货币,一种是外汇券,即CUC(Cuban Convertible Peso),一种是旧比索。一元外汇券相当於一点一美金,官价为二十五比索,黑市价是一百五十比索。比索带人头像,这类纸币大都揉搓得陈旧破烂。实行双重货币,显示国家经济和金融体系的崩溃。好心的古巴人告诉我,换钱时,别上当,不要那种带人头的旧币,不能用的。比索已被市场完全边缘化,成为穷人购买最低生活用品的票证。购买其他生活物品,必须使用外汇券,即古巴市面上的主要货币和硬通货。

  一九九五年,古巴工人平均月工资相当於官价六美元,教师八美元,医生教授十二美元,出租车司机一百至四百美元(官价是一纸空文,黑市实际兑换率是纸上官价的六倍,这些人的工资实际是:工人月工资一美元,医生教授月工资两美元)。二零零九年一个劳工月工资可挣二十五外汇券左右,靠这点钱活不下去,只能去黑市或打几份工。在舞厅酒吧的音乐轰响中,和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服务员谈起古巴音乐和生活。他告诉我,他在这里每月工资相当於二十五元外汇券。

  在宾馆,一位年轻的黑肤色女职员对我说,她丈夫是一家公司的经理,孩子在读小学(免费教育),她一家住在母亲家里(房租很便宜),食品也便宜,她每月在这里挣三百五十比索(相当於纸上官价十四元外汇券,十五美金,相当於实际黑市价的两点五美金)。但是物品贵,给十一岁的孩子买一件汗衫需要十元外汇券。她还在别处打工,现在正在学习法语。对於未来,她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道。那双忧郁的目光、无奈的面容和低沉的话语,使我的心一连好几天笼上一层云。

  哈瓦那闹市区大街上的商店,是一群地地道道的无产者,简陋得象小乡村的供销社,物品奇缺,顾客稀少,柜台里空空如也。时而有几双袜子、一扎铅笔、几个打火机摆在那里,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和几个书包挂在货架上。售货员靠着货架发呆。一家商店前面站着很多人,等着开门,不知要买什麽。

  几家外表整洁的商店,有电冰箱、微波炉、沙发、席梦思床垫,比美国的价格贵得多。一个青年告诉我,电脑要一千多元外汇券,他买不起,只有政府才有这东西。如果知道在美国和加拿大街头,时时可以捡到挺好的电冰箱、电视机、沙发、床垫、电脑、打印机、书桌、椅子、衣物等等,古巴人会怎麽想呢?

  闹市大街上的一个简陋的小门脸,人们在排队买散装饼乾,男售货员从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里铲出饼乾,放在台秤上称重量。

  在红花绿叶扶疏的阿玛斯广场(Plazade Armas),一个女孩正给一位侧影秀丽、身材绰约的少女迅速梳挽成一个漂亮、别致的发型,少女纤腰一扭,穿过花丛,消失在酒吧店铺丛集的街巷人流里。

  七、八个棕色和黑肤色女人不知从哪儿飘来,头戴一束黄巾,结成一大朵蝴蝶,身披低胸彩袍,宽宽松松,鲜艳夺目,臂挽花篮,一左一右,上前挽住一位西方游客的两臂,和他依偎着亲近,像两朵黑玫瑰拥住一个大葫芦,她们的面颊一左一右,温软地夹住一个大秃头,红唇在秃头的前额和两颊吻上几个唇印。这是一种乾净的谋生方式。

  在一栋临街楼房的三楼,一个男孩在阳台上聚精会神拉小提琴,街市的噪音吞没琴声。从他的运弓和手指的移动,我知道他在拉《开塞》或《赫尔玛丽》练习曲。在这破败而嘈杂的都市,还有一缕超凡脱俗之音,我举起相机。他看见我,我远远向他挥手,示意他继续拉奏。他的人生理想在日日通过琴音展开翅膀。

      四

  在海滨别墅的棕榈树下,等轿车去机场,和一位性格缄默的加拿大人聊起天。这是一位中年白人,身材中等偏瘦,戴一副小片太阳镜,头发似乎稀疏,常戴个小帽子,在海滨二楼餐厅有时见到他和一位个头相仿的黑人女孩在一起,他们沉默不语,静静来去。现在,随着我的问题,他微启心扉,告诉我一串真实故事。

  我几乎每月都来哈瓦那,我的妻子是古巴人。在加拿大,我和家人经营一个公司,有兄弟们打理,所以我每月都可以飞来。为什麽不把老婆带到加拿大?因为她没有专业,高中毕业,不懂英语。加拿大政府怕这类人一到加拿大就离婚,成为政府负担,所以几次申请都被拒。

  哈瓦那百姓住得差,是呵,可是你走出过哈瓦那,去过乡下吗?你要是去乡下,就会知道古巴人是怎麽生活的。六、七年前,我认识我的老婆,就在乡下,在南部的一个地方。你知道她和家人住的是什麽吗?那不是房子,而是地地道道的小棚子(Shack),聊以栖身而已。乡下人几乎全都这样,极度贫穷,还比不上哈瓦那贫民窟中的居民。那种境况,你难以想像。

  她家是个大家庭,有两百多位亲戚,父母两方各有七个兄弟姐妹,加上他们的妻子、丈夫,再加上他们的子女,浩浩荡荡一支大军。

  两年前,我和她结婚,就把她和她的一家人迁移到哈瓦那,住进房子,购置家具,还为她买了一部轿车。我为这房子里里外外做了装修。警察登门盘查,问我妻子,你没工作,却大笔出手,开销这麽大,哪来的钱?

  几年前,我与妻子在古巴各地旅行,不能住在一起,要提供结婚证明,否则会被视为卖淫。但问题是,她一直只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呵。

  现在古巴警察放松对公民的管制,同住旅馆,也不管了。

  我给妻子买的这部车,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二手车,花了一万五千加元,加上各种费用,有两万多加元。是呵,这笔钱在加拿大可以买一辆漂亮的新车。现在,还想改换发动机和变速器,还要花一笔钱。

  为什麽?因为古巴汽油很贵,一公升要一元外汇券,汽油是进口的,可是质量很差。柴油呢,一公升只需一比索(两者官价相差二十五倍,黑市价相差一百五十倍)。

  你看街上跑的那些老车,有四、五十年车龄,那只是外壳,发动机和变速器却换了,因为要用柴油。石油是从委内瑞拉进口的。这里的车,虽然不怎麽样,可是非常贵。有车的人,大都是靠国外的亲戚买来的。

  是的,我每月给她零用钱,算做生活费吧,六百到七百加元(大约相当於专业人士两、三年的工资)。是呵,可以说是很多了。她们全家都不用工作。

  他不动容,不夸张,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逗趣:你要惯坏她了。

  他点点头:是的。

  我笑道:你的出现,使你妻子全家起了根本变化,可以说直上云霄,你的出现,象天使降临,

  拯救了她们全家,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正是中午时分,阳光灿烂,面前的加勒比海,白浪一排排拍打棕榈海岸,激起高高的浪花,欢

  腾的海浪似乎在追逐着天边的云阵。

 楼主| 发表于 2014-7-3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遨翔天地间 于 2014-7-3 15:46 编辑

      五

  我对古巴的迷恋,情系两支民歌--《鸽子》和《西波涅》。

  我来哈瓦那,只有一个心愿-寻找《鸽子》(La Poloma)。

  这是一支西班牙风格的民歌,切分音构成鲜明的探戈节奏,每个音符都富於弹性和跳跃感,使旋律的展开既奔放又顿挫,既明快又缠绵,豪放中含羁勒,奔泻中有回旋,把情人离别时那种感伤、依恋之情和激情、坚贞之志表达得丰富真挚、跌荡起伏、回肠荡气。只有感伤,似乎柔弱了些;只有雄豪,似乎粗糙了些。《鸽子》却以刚健奔放、柔美顿挫的探戈节奏,把人间至情表达得魅力十足。

  “当我离开可爱的故乡哈瓦那,你想不到我是多麽悲伤……”这应当是水手和情人在哈瓦那港口扬帆远航前互诉衷肠。发达的殖民地商业、常年的海上飘泊、一地滚滚金钱,都不能把人的真挚爱情磨灭。少女愿意象一只小鸽子,在大海上跟着爱人的帆船高高地飞翔。

  这是我从少年时代以来最喜爱的外国民歌之一。它使我对古巴产生特殊的感情,因为它孕育了这支歌。我甚至遐想:哈瓦那海滨有一座大钟,每小时正点敲响《鸽子》的旋律。

  无论何时,只要听到它,就会使我立刻激情飞扬、心醉神迷。为那探戈型节奏和旋律,为感情的纯真和炽烈,为爱的崇高和永恒,为意志的坚定不移-不仅仅是

  异性之爱,还有故乡之爱、真知之爱。

  每一代人,都会在新的历史情境里赋予旧物以新的内容、新的理解、新的情思。在当代古巴人的心灵里,这支民歌应当生出新的时代内容。当人们一批又一批抛离故乡哈瓦那,冒着生命危险,飘洋过海投奔自由之际,《鸽子》一定又一次成为他们心中的骊歌,向爱人、亲人、故乡挥泪唱别。它会激发人们心中圣洁的情感源泉,成为人们心中共同的一支思乡曲。

  十二月八日,星期二,阳光灿烂。下午两点多,我在哈瓦那最古老的阿玛斯广场书摊前浏览,忽然听到身後餐馆的户外酒吧奏起一段前奏曲,两个男声唱起《鸽子》。

  这是个五人小乐队,三个乐手伴奏,两个男声歌唱,唱得轻松自然、毫不做作,歌声摇曳低回、热情奔放,鼓乐忽浓忽淡、翩跹起伏。这质朴的歌声把我的心送向海上的波涛、涛中的帆影、疾驰的白云和深邃的晴空。

  维也纳人有《蓝色多瑙河》,意大利人有《我的太阳》,古巴人有《鸽子》。金色大厅轻灵如梦地奏出《蓝色多瑙河》第一小节,台下顷刻掌声雷动;帕瓦罗蒂唱起《我的太阳》,斯卡拉大剧院欢声腾起;古巴歌手刚刚唱出“当我离开可爱的故乡哈瓦那”,热烈的掌声和哨声立刻沸腾。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心灵之歌。

  忽听这歌声,真想跳起来;我决心要追寻它的精魂,追寻人们心中的灵性闪光和人间至情。两天後,在哈瓦那街头,我果真发现了它-一首无声之歌。

  六

  我不相信绝望;我不愿带着一缕怅惘离开哈瓦那。

  在这幅魔幻现实中,我日日徜徉,全身心体验那种深藏着的情感、感受生命的跳动、寻找希望的种子。

  十二月十日,星期四,蓝天白云,有如仲夏。我遇到两件不寻常的事。

  随意走上奈普图诺街(Neptuno),一条狭长街巷。语言不通,心灵的直觉会为自己指路。凭直觉,我相信会走到哈瓦那大学。

  街巷陈旧,行人稀少。忽见对面低矮阴暗的房屋前,有十多位记者模样的男女扛着摄像机、握着话筒,在等待什麽。今日风和日丽,是婚礼麽?我举起相机。

  一会儿,从简陋的小门里,一队身穿白衣裙、手捧鲜花的女人,从那扇黑洞洞的小门里鱼贯而

  出。她们面色凝重、紧闭嘴唇、步履敏捷,贴着屋檐快步行走。她们有的很年轻,有的上了年纪,有的直视前方,有的低着头,双手提起白裙,紧紧跟随前面的女伴,有的用高傲的目光直视记者手中的摄像机。

  一位女士高高扬起头,面容冷峻逼人,大无畏的目光直视我的相机镜头。那是高度蔑视和挑战的目光,在向世界显示古巴女性的勇气、人格和尊严。她们就是二零零五年获得萨哈罗夫思想自由奖的“白衣女士”。

  二零零三年三月,古巴政府对依据宪法程序、提交万人签署的政治改革倡议书《瓦列拉纲领》的知识分子群体采取严厉镇压手段,逮捕七十五人,严加重判,刑期长达二十八年。这些人权活动家们的妻子和母亲挺身而出,以和平方式抗议政府的违法行为。她们身穿白衣,常在星期天聚会教堂作弥撒(Santa Rita Church),然後静默行走几个街区,时而呼喊几句口号,要求政府释放她们

  的亲人。她们经常遭到军警和流氓的威胁和打击,多年来以街头行走方式表达对政府暴行的抗议。

  政治的黑暗,是国家的不幸;政府的暴虐,是全民的苦难。有这样气质伟大的妻子和母亲,是那些身陷囹圄的人权斗士的幸运;有这样的女性,是古巴的骄傲。

  一八二五年,俄罗斯“十二月党人”-一批青年贵族知识分子和军官-要求民主自由、反对沙皇专制而遭到残酷处决和流放,他们的妻子-伟大的俄罗斯女性-忠於爱情,愿随丈夫奔赴冰天雪地、风雪茫茫的西伯利亚。

  两百年前那幕悲壮的俄罗斯历史,成为二十一世纪古巴的现实。“白衣女士”继续丈夫和儿子的事业,以坚贞的感情、圣洁的心灵追求人间正义,她们的心灵在跟着丈夫和儿子们的帆船在惊涛骇浪的海上高高地飞翔。

  七

  继续前行,一路上坡,象驾着一朵云,我来到哈瓦那大学。许多学生正聚集在台阶上。

  五百以上、也许近千名男女大学生很快一字横列排开,密密匝匝站在校门脚下的台阶上。他们胸前忽然展开一条长达三十米的红色横幅,我看见西班牙文“革命”二字,其他几个词被人体遮住。

  站在他们面对的小广场,我是唯一的旁观者。在我左侧树荫下站着四位警察,面带微笑,在轻松地聊天,似乎并不关注学生的举动。

  我立刻意识到,面前静静发生的,是个重要事件,应当立即把它留给历史。我迅速举起手中那个析像力极佳的相机。

  从对面走来一位男学生,向我深深鞠一躬,非常礼貌,用英文说:先生,请您不要拍照。

  为什麽?

  我们不愿被外国媒体利用。

  我看见横幅上有一个词是“革命”,是不是?

  是的。

  “革命”怎麽了?“革命”出了什麽问题?

  我们反对革命。但是,不愿惹麻烦。

  你们有多少人?

  很多,这只是一部分。

  我不会在国外发表这些照片,请放心。

  谢谢您。

  男学生礼貌地走回行列。

  这简短对话含蕴的全部心灵、社会、政治意层,我完全明白。大学生们把我当作外国记者,我把他们视为心灵之友。我有责任爱护他们,他们是古巴的未来。

  横幅展开只有短短几分钟,就匆匆折叠起来。学生们很快散去,三三两两走上高高的台阶,回到校园。

  没有声音,没有激动,一切都进行得迅速、文雅、静悄悄,有条不紊,显示高度的组织和自觉。眼前这一幕,象一阵微风,吹皱一池春水,悄然飘去,池水宁静依旧。

  轻捷登上八十八级台阶,来到山顶,走进希腊神殿似的哈瓦那大学校门,我来到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的典雅校园。正午时分,在中心庭院,浓密树荫下,石凳上,台阶上,热带花丛旁,学生们有的在读书,有的在讨论,有的在独自沉思。我的镜头热切地捕捉每一个活泼的瞬间、每一个青春的身影、每一个凝思的侧影。我真想和他们交谈,倾听他们的心声。

  忽然想起,今年是古巴革命五十周年(1959-2009),五十年前的十二月,卡斯特罗率领他的游击队向哈瓦那进军。今天,古巴大学生以无声的沉默和一幅标语表达新一代人对这场革命的态度和心声。我看到他们的独立思考、政治勇气、对现实社会的关切和对古巴未来的道义承担。当年,哈瓦那大学是古巴革命的摇篮,许多人包括卡斯特罗从这里走上政治舞台;现在,精神叛逆的新一代将从这里走向古巴的未来。

  站在高敞的校门前,面对蓝天大海,我忽觉眼睛湿润,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古巴,你要爱护他们,万万不可伤害他们;古巴,这是你的儿女,这是你的希望呵。
 
      八

  我住的海滨别墅,设计别具一格,似乎独居整楼,没有一个邻居,挺拔的棕榈和一丛丛红花织成浓郁的热带风情,直如世外桃源。第一天清晨,到小楼前的大海边,听涛声,看浪花,感受湿润的晨风和生命的气息。

  临走前一天,我早早进城,直奔大海。心中的尘寰之思,只有大海才能解忧。最後一天印象,应当对此行的全部心灵感受有高度概括力和整合力。我需要一种具有高度抽象力的强烈意象,一种脱略细节、超越具象的深邃意境;我需要一种精神的昇华、生命的激情和使心灵飞扬的磅礴大气。

  我爱大海,我要把临别的印象留给大海。

  我沿着海滨大道漫步,最後感受哈瓦那。

  浑圆的大海,无际的碧蓝,无限地敞开胸襟,海上没有一只帆影。正是涨潮时分,海风强劲,

  水沫扑面,鸥鸟一群群兴奋地忽而高高画个半圆、忽而低低掠过浪尖;白云怒涌,遮蔽晨光,在海天之间狂欢般奔泻着无限的创造力,变幻着无数的排列组合,化成一簇簇飞动着的怪石奇峰、琼楼仙境;海浪腾起,层层叠叠,奋臂跳跃,向蓝天白云奇峰玉宇倾诉着痴情,把满满荡荡的一怀激情撞碎在防波堤上,轰鸣着一跃腾起十米高浪花,化作千堆回雪,一排碧浪鼓满豪情,驾驭着风,滚滚又来,永不失望,永不疲倦。

  海滨大道湿漉漉。远处是历经四百年历史沧桑的莫若古堡和灯塔,衬着时而湛蓝、时而浅灰的

  天空,像一幅明暗交辉的油画。

  这幅雄浑飞动的景象,正是我渴望的。我跳上护墙,更近地感受大海的激情。

  风卷着水沫扑面而来,湿了短衫,润了镜头。

  听着满耳浪涛的轰响,海鸥的嘶鸣,看着浪潮冲腾而起、飞越堤坝、一往无前的激情,海天云起云飞、明迷浩荡,这天地间自由的意志化成雄浑的音画,在面前无限地展开,心中每一条感情的纤维都跟着它共振齐鸣,心灵与大自然在这狂欢和自由的旋律中融为一体。

  这幅壮观景象,为我的哈瓦那之行做了一个欣慰的总束。

  我知道,这是生命的意志,这是自由的精神。这是宇宙的第一定律,是天地自然与内心生命的交响。

  九

  离开哈瓦那以来,英文报刊关於它的任何简短信息都使我关注。

  二零一零年二月廿四日消息:古巴重要政治异议人士沙帕塔绝食抗议狱中的非人道待遇进入第八十五天,於昨日去世。他是倡导政治改革而於二零零三年被捕判刑入狱的七十五人之一。

  三月十八日消息:昨日,白衣女士在郊区街头行走,要求政府释放她们的亲人,因此遭到古巴保安人员阻挠,她们躺在街头以示抗议,被保安人员强行塞入一辆公车。白衣女士连续两天进行和平行走活动,她们後来呼喊口号。明天(三月十八日)是倡导政治改革的领袖们遭到政治迫害七周年纪念日。被判数十年监禁的七十五人,目前还有五十三人仍在狱中。大约三十位白衣女士离开教堂时,有数百名亲政府的人把她们团团围住,高喊“菲德尔万岁”以及“滚蛋,害虫们”等口号。白衣女士则高喊:“自由!”她们希望全世界关注她们的亲人所处的苦难境地。现场照片:一个身穿草绿保安服的黑肤女人咬牙切齿从背後以左臂勒住一位白衣女士的脖颈,右臂将她的手臂扭到身後,显然在实施逮捕。这位白衣女士面容坚忍,身上的白色衣裤沾有污迹。四周是围观的民众。

  三月十九日消息:昨日(周四),白衣女士行走在哈瓦那街头,被数百名支持政府的人围困。

  自从上月一位持不同政见人士在狱中绝食而死,古巴的人权记录再次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

  七月九日消息:古巴向罗马天主教会承诺,将释放五十二名政治犯。这将成为这个共产党统治的岛国自一九九八年教宗约翰保罗二世访问古巴以来最大的一次释放持不同政见者行动。将有五人先获释,流放到西班牙;其他人士将在三、四周内陆续获释。哈瓦那的红衣大主教奥特加如是说。本周三,古巴总统劳尔卡斯特罗(菲德尔的胞弟)与奥特加会晤後达成此议。西班牙大使馆认为这标志着“古巴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美国欢迎古巴这一举动,但对美古关系仍持谨慎态度。一张照片显示:白衣女士领袖劳拉波兰正与入院治疗的政治犯李纳斯通话。

  七月十四日消息:七位古巴政治犯及其家属昨日抵达马德里。这是哈瓦那政权承诺释放的第一批系狱的政治犯。新闻图片:古巴政治犯罗德里格斯昨日抵达马德里机场。

  九月九日消息:昨日美国《大西洋月刊》撰稿人杰弗理戈尔德勃格问菲德尔卡斯特罗:古巴的榜样--苏联式共产主义--是否还值得输出到其他国家,卡斯特罗回答:这个榜样在我们这儿

  一点儿也不灵。谈话中,卡斯特罗担心世界将爆发核战争,他还批评自己在一九六二年古巴导弹危机时期曾敦促苏联使用核武器攻击美国,他说:“那可太不值了。”

  九月十四日消息:古巴昨天宣布至少五十万国营企业工人将在近期被解雇(占全部国企工人的十分之一),国家将放宽对私营企业的限制,以使失业工人自谋生路。这是劳尔卡斯特罗自二零零六年掌权以来采取的重大步骤。

  十月廿一日消息:欧洲议会十月廿一日宣布,今年的萨哈罗夫人权奖授予古巴异议人士法利纳。法利纳曾是医生和记者,因谴责卡斯特罗政权、创立独立媒体而被判刑十一年,在狱中先後进行过二十三次绝食(最长一次达七个月),抗议古巴政府对互联网的监控、要求释放患病的政治犯。今年他绝食一百三十五天,直到五十二名政治犯获得释放。

  二零一一年二月十九日消息:古巴释放狱中六名持不同政见者,他们将前往西班牙。显然,这是卡斯特罗政府对当前非洲和中东政治专制国家突尼斯、埃及、利比亚、巴林、也门、摩洛哥、伊朗诸国相继爆发的人民革命和政治抗议作出的恐惧性和减压性反应。

  二零一一年三月四日消息:古巴国家芭蕾舞团在蒙特利尔演出之际,五名演员弃团出走,四人潜至多伦多,向加拿大提出避难申请。一位演员说,与他去过的一些国家相比,他更喜欢加拿大的生活方式,加拿大能够在艺术和经济方面提供比他的祖国更多的发展机会。早在一九七四年,苏联基洛夫芭蕾舞团着名演员巴利什尼科夫弃团出走,在多伦多申请避难,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

  这篇文字已近尾声,古巴故事远未结束。

  十

  哈瓦那街头一张张面孔,老人的绝望,中年人的无奈,青年人的迷茫,男孩和女孩的稚气和可爱(最令我喜欢和叹息),常常晃动在我的记忆里。

  古巴,和当今世界上寥寥几个国家面临同一个根本问题--人权和自由;它需要学习人生第一课--公正、诚实和勇气;它需要戒除人生第一病--自私、偏狭和虚伪;它需要兑现宪法上的公民权利。经济自由好,贸易自由好,宗教自由也好,那不过是人权的一小部分。人民更需要政治的自由,批评政治的自由,这是其他自由不能代替或蒙混的。一言蔽之,人民需要完整的自由。“经济自由、政治专制”模式,是当今世界上的另一种骗术,是社会的黑暗、罪恶和灾难的渊薮。

  人的自由是全面的自由,首先是政治的、思想的、言论的、通讯的、抗议的自由;人的自由不是半截子自由,不是下半身的自由。躲避这一点,那些“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喧嚣不过是些迷魂汤、野狐禅。

  古巴的出路在於民主。谁启动这个阿基米德杠杆,谁就会成为古巴当代历史上的英雄。

  古巴面临历史巨变,一代老朽行将入木。

  投身历史大业的人,切记何塞马蒂此言:

   He who gives his life to serve a great idea is admirable, he who takes advantage
        of a great idea to serve his own personal hopes for glory or power is abominable,
        even if he risks his life for them.


  献身於一个伟大理念的人,是可敬的;利用一个伟大理念来为个人的荣耀心或权力慾服务的人,是可鄙的,即使他为此不惜生命。

  我关切哈瓦那,那里有我心灵的风景:汹涌的大海、鲜丽的红花、迷人的《鸽子》和《西波涅》、挺拔的棕榈和英雄的男女。

来源: 共识网  
发表于 2014-7-3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转载!共同分享!
发表于 2014-7-3 1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周永根 发表于 2014-7-3 18:32
谢谢转载!共同分享!

是转载的啊?能亲眼一见才好。
发表于 2014-7-3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分享好转载! 哈瓦那一瞥!
发表于 2014-7-5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古巴,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而又极其陌生的国度。谢谢打开了个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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