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鴳雀 于 2021-12-4 09:09 编辑
晴岚青浦人，生在一个叫朱家角的村庄。这一年，村里诞生了五个女娃娃，大家说，这是朱家角的五朵金花。朱家角是个水庄，河叉密布，还有一座放生桥。朱家角的女娃，披红戴绿好赤脚。晴岚的屋前有条河，河中有渚。晴岚常常赤脚在河边走，所以不湿鞋。晴岚小时候喜欢脱掉鞋，白嫩的小脚丫“吧嗒吧嗒”拍打在雨水打湿的地面上去追赶穿蓝背带裤的小哥哥。晴岚望着河中的小岛，记起父亲教她的，窈窕淑女在河之洲。晴岚神望那里，以为那里是个世外桃源，她想去那里做个窈窕淑女，让穿蓝背带裤小哥哥做君子背着她，窈窕淑女，君子好背嘛。不过，这些是晴岚父亲教她识字的。晴岚的父亲在村里当支书。他要带全村人走“斗私批修”的金光大道而奔忙，没闲陪晴岚来乡镇中心小学（鴳雀读书的学校）读书。晴岚跟着妈妈去镇上。朱家角镇好热闹，有饭馆，有布庄，有书场，有茶叶铺，有羊肉面店，有扎肉卤店，有数不清的小吃摊，还有一家新华书店，还有气派的供销社大楼。晴岚走进供销社，捏一捏的确良衬衫的料子，看两眼最新式样的热水瓶，摸一摸缝纫机台面，最后停在卖电视机的柜台前。七八台大大小小的九吋、十二吋黑白电视机组成一个矩阵，在放同一个节目，沙家浜。晴岚看到阿庆嫂胸前的围裙，黑白花点，她觉得像极了妈妈烧饭时系在身上的饭单。晴岚入了迷。直到妈妈在大街上喊她的名字，她慌忙答应一声，赶紧溜回家吃晚饭。
晴岚在家里是幺妹，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晴岚小时候梳两条辫子，头发少，用皮筋一扎，辫子翘在头上，像两只牛角，长大后头发长了垂在肩上，才是两根麻花辫。小时候，哥姐不睬伊，伊自己搬个骨牌凳在门口做作业。一边晒太阳，一边写字，一边舔咸萝卜干，两只眼珠骨碌碌看母亲忙里忙外。一天母亲手里拿着藤拍，晴岚问母亲：妈，这是啥拍子？母亲：幺妹不乖，不听话时用来打屁股的拍子。晴岚马上接口，乖的乖的，幺妹是个好囡囡。接着，母亲从家里搬出躺椅，牵上绳子，晒出五颜六色的被子，有百子图缎子被面的，有全棉老花布被面的，有丝绸织锦缎被面的，整个院子摇曳着多姿的风韵。这对晴岚起着熏陶作用。晴岚想，出嫁时伊也要这么多好看的被子做嫁妆。下午，太阳即将收敛起光芒，母亲拿起藤拍朝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被子铿铿锵锵拍打起来，人体的皮屑，螨虫，灰尘纷纷扬扬从被子上掉下来。这晚，晴岚躺在还有太阳余温的被窝里，脚底再焐着热水袋，惬意地进入梦乡。伊梦见自己出嫁了，拿着藤拍，追拍老公，像油菜花田里追逐的爱情，要老公跪搓板......。
过年了，晴岚的爸爸搬回一台九吋“金星”。晴岚再也不用挤在供销社柜台前看“沙家浜”了。每天放了学，晴岚飞快地写完作业，打开只有两个频道的电视机。有时候她会慷慨叫上同学一起看动画片，条件是守规矩，排排坐，手放膝盖上。有次要放“黑三角”，我对晴岚说，我也去看看。晴岚难为情地说：不好，同学会说话的，男同学不好到女同学家里去的。说着站在那儿，手捏着前襟衣角摇着身低着头一副尴尬样。我看了，说，好了好了，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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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3 10:17
发表于 2021-12-3 11: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