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孩子

彩色风筝

   方文这孩子我认识他的时候， 还只有五六岁。 他长着一对乌黑
的大眼睛，眼睫毛很长，很黑，扑闪扑闪的看着我。 白皙的皮肤
反衬出天然卷曲的头发，黑而亮。 想不到， 在这大山沟里还有那
么漂亮的孩子。

   姐姐在学校读书， 他也很想读书， 只是没有到上学的年纪， 所
以没事的时候，常常在学校教室前玩耍， 等着姐姐放学。

   他的父母都是林场 窑厂的职工， 家里后来有了四个孩子， 负担
不轻。 那年头，大家都是这么艰难， 靠工资吃饭， 就是吃口饭
吧！ 父亲老实巴交， 踏踏实实做工， 在社会上没有地位，在家里
是有绝对的权威的。老方与世无争， 家里安排得妥妥贴贴，一家
大小倒也穿戴得整整齐齐。

   老方对孩子的规矩很重， 孩子们见了他好像老鼠见了猫， 说话
都不敢大声。 而且说一不二。


   孩子们就在这样的家庭里自生自灭地生长着。。。

   到了方文上学的年纪， 正好我接这个班。 从小学一年级到毕业，
他的成绩在班上始终是名列前茅。 我庆幸， 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
出息， 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进了中学， 他的成绩相当好， 在毕业参加中考的时候， 老方不
让儿子上高中。 在八十年代，孩子们都在为改变自己的命运努力
着， 而老方竟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让全林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老方认为，我们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至于考大学，不是我们这种
人家可以实现的事。


   为了让方文去参加中考， 老师们登门拜访， 千言万语也打不动
老方的心， 他铁了心， 我的孩子我做主， 这书是不能再读的了。
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 现在林场可以让我们单干， 窑厂承包给我
们个人，我年纪一年大一年， 吃不消做砖瓦， 需要孩子们帮忙，
为此， 方文的姐姐也没读初中在家里帮忙父母烧窑了。本来一个
长得非常可人的女孩， 做到后来身材都变了样， 这是后话。

   林场的干部职工大家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 我跟他换儿子， 我
的儿子拼命想他好好读书成绩总是不理想， 他的儿子那么优秀他
竟然不给他读书， 真是不可思议。


   说归说， 归根到底儿子是他的儿子， 别人没法干涉他。 于是方
文就开始在家里帮忙做砖瓦， 学习烧窑的技术。姐弟俩的遭遇相
同， 心心相印， 做累了， 姐姐心疼弟弟， 弟弟心疼姐姐。 在父
亲面前都不敢说话， 父亲不在身边， 俩人悄悄地聊几句。


   ”姐姐， 人家像你这样的年龄都穿高跟皮鞋，你也去买一双穿一
下。“ 姐姐不置可否， 钱都在父母手上， 怎么买啊！

   ”姐姐， 你可以去烫一下头发啊， 人家都烫发呢！“ 钱都在爸爸
妈妈手上握着，要钱派什么用场全部要申报。姐弟俩都互相爱护
着， 关心着彼此， 又无法帮助对方。

   烧窑是很辛苦的活， 林场里只有一口窑， 有两个职工， 所以老
方只好到附近的山边上另外起了一个窑。平时天气好的时候， 老
方拌泥， 老婆和孩子们就做砖块的粗胚， 做好了整整齐齐地叠在
场地上晾干。 这是非常劳累的活儿。 晾干了， 到夏天的时候开始
烧砖了， 把砖胚一层层地放进窑里，开始烧窑。

   这些我也不懂， 反正到了夏天， 我们热得睡不着， 出来走走，
都见他们烧窑的忙得不分昼夜。

  连烧几天，窑内温度达到几千度， 这时候他们就要挑窑水， 在窑
的顶端，倒水下去， 看起来就是顶上有个小水塘，不能让它干了，
不停地倒水下去，水慢慢地渗透到砖块里， 火候好了， 还要闷上
好些天，才能开窑门， 要不然，高温迎面扑来吃不消的。

   挑窑水， 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挑， 不知道他们要挑几天。那天夜
晚就出事了！ 老方累了，俩孩子整夜要挑窑水， 不能让窑水干
了。白天非常炎热， 半夜了， 凉风袭来，人很累，谁都想睡觉。
方文挑窑水， 满满的一担水挑上窑顶， 或许是他踩空了， 或许是
水化了顶端的泥， 一脚踩下去， 人就埋进了窑里。


   天哪，几千度的温度， 他姐姐只看到弟弟头顶上几根头发露在
上面， 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路跑一路嚎啕回家喊妈妈， 老方夫
妇来了，满地打滚都救不了儿子。 火不烧了， 温度还在。 过了
好几天，终于冷却下来可以开窑门了！


   可怜的方文缩小成一点点了， 放在一边的地上， 烤肉的香味招
来了很多的狗狗。  方文死得好惨。

   从此以后， 老方不烧窑了， 病怏怏的， 一家人的幸福全给这口
窑吞噬了， 姐姐永远失去了快乐，一家人从此没有欢笑。


   唉，老方后悔都来不及了！

潇湘翁

与其说方文的父亲害死了方文，其实是贫困的生活害死了这位可爱的少年！

汉风

从1961年开始，我在农村呆过四年，了解一些农村的情况。看了你的帖子心情很沉重，很悲哀。这就是那个年代我国农村普通劳动人民的缩影。

同舟共济

下午好！拜读彩色风筝版主佳作《可怜的孩子》，这孩子的命运即可惜又可怜。但愿人们远离贫穷和灾难。文笔流畅，点赞！

林林五

欣赏老师散文佳作！人的命运自己不能把握！

瑢芳田智

    拜读彩色风筝老师的文章心情非常沉重，落后贫穷的农村给方文这可爱的孩子带来了死亡的灾难，好惨呀，但愿人们远离贫穷和灾难。

松柏一

现在农村好像没有这种土法烧窑了吧，太危险了

青松岭

欣赏版主佳作：可怜的孩子

肖燕

写得生动感人，看后心都紧了。孩子太可怜，太可惜了。父亲也没有错，孩子去读书，要钱啊，钱从哪来？如果那时候能找到另谋出路的事情做就好了，可那时候，会被说走资本主义道路吧？

山水人家

悲剧不堪回首，那个年代，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