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独卧月宫,恍惚千年。她乖僻,清高,世间一切俱是污浊,只有面对小兔方能敞开心扉。月宫居处无人叨扰,仿佛被人遗忘。她天天坐在雕梁画栋之间,眺望远方,眺望银河,眺望银河对岸的方向。
苍穹之下,一棵桂花树,一个赤膊的伐木人,奋力的挥舞着斧头。他面孔棱角分明,身材遒劲有型,每一次劈砍动作完美,充满力量,凉津津的汗液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月神深深的凝望,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那个男人叫吴刚。他在这里,是因为她让他留在那里。她想起那一天,两人初见的那一天。吴刚千辛万苦,来到月宫求取神药,来医治自己的爱人。月神第一眼见到他,心中便是一跳,脑中依稀闪过了另个人的音容笑貌。这便是那个人的转世么?他又来求我,求我的药,也是为了另一个不想干的女子。她忽然好不甘心。药并没什么,只需要她怀中小兔儿的一点点血罢了。可是如今却不能轻易给他。千年时光,这一颗死去的心,竟然在看到吴刚的刹那,再热了起来。吴刚不是那个人,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来见她。可她还是希望,希望那个人再说一次那句话,那句让她生死相依的话。月神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吴刚对自己说那句话。代替那个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但吴刚拒绝了。虽然沧海化为桑田,那个人已经化为了吴刚,却依然拒绝了。自己只想听一句话,为什么再也听不到那句话?月神没有哭。她的泪水早已经干涸。于是,她指着银河那边的桂花树。伐倒那棵桂花树,不死药就是你的。
月神痴痴看着吴刚伐树,明知自己不应该,却还是这样看着。她希望这棵树永远不要砍倒。每日结束,无论吴刚砍到多深,那树都会恢复原样。吴刚会留在这里,一生一世。他不是蠢材。自己的小把戏,他岂会不知道?为何还要呆呆的砍树,却从来不过来,向自己求一句饶?
你上天来这么久,那人可能早已经死掉了,你知不知道?吴刚继续砍树。
你就这么蠢?只消一句话,即便虚情假意,那药也早拿走了,你为何不说呢?吴刚继续砍树。
他不说,她也知道。有些话,永远不用说出口的。她好恨。恨他的绝情,恨自己不够绝情。
昔日种种历历在目,两个人甜蜜的点点滴滴,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她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又一次记得那一天,那个人跪在自己面前,搂着天蓬元帅的肩膀,说自己已经不爱她了。那一天月神流干了眼泪。从此以后她不吃猪肉。
吴刚终于还是走了。带着她的不死药。她揉揉眼睛,睡起来,多希望那只是一个梦。自己还是面对清冷的宫殿,面对寂寥的月光……可是她错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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