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礼和堂传人 于 2021-9-6 10:15 编辑
我这辈子,拥有很多很多老师,其中不乏良师益友,但启蒙老师只有一位。
1954年9月,我以优秀成绩考入上海市卢湾区重庆南路第一中心小学。在这里需要累赘一下,当时上海公立学校不多,学费三元,是要经过考试才能录取的;而私立学校很多,学费三十元,只要交钱就能读,这笔账,谁都会算。我们弄堂里有二十几位适龄儿童同时去考,当年只录取了我一个。发榜的老师进弄堂找到我家时,后面跟着一大群人,真有点“范进中举”的味道。 九月一日,我背着妈妈用爸爸旧外套改制的书包,跟着读四年级的哥哥去上学。一年级的班主任顾慧琴老师成了我的蒙师。顾老师是上海本地人,新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代师范生。她二十多点年纪,不高的个子,胖胖的脸庞,爱剪齐耳短发,常穿一件蓝色的列宁装外套。开学第一天,我们在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后,顾老师把我们带到了教室 。由于刚从教会学校 转为公办小学,教室的门窗上端是半圆形的,不规则的细木条框上,镶嵌着彩色的毛玻璃,还遗留着神的色彩。
我从顾老师手上接过了语文书和算术书,还有一些练习簿。她用很好听的声音教我们读拼音,把着手教我们写“开学了”三个字。她还很形象地教我们认识0--9的十个数字。在教唱《歌唱二小放牛郎》时,我们学得很认真,唱得很起劲,但什么是“山沟”,什么叫“扫荡”,我是一点也不懂。只知道一个好小孩救了许多好人,他自己却被坏人杀死了。
中午,我们是回家吃饭的。还是哥哥带我沿着复兴中路,穿过重庆南路,淡水路,马当路到家。下午放学也是如此。
十一月的一天,哥哥参加区少先队活动,放学时没来教室接我,顾老师就叫我到她办公室写作业,看课外书。她用一支一头红一头蓝的笔给我们批作业,红的打勾或打叉,蓝的写简短的评语。那支笔在她手里竟是如此神奇,她可以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把笔夹住连续旋转而不掉下来,看得我呆也呆煞。天快黑了,顾老师打开她的饼干筒,给我吃糕点。
一下年级的一天,我早上起来把棉毛裤穿反了,课间上厕所时,摸不到“出口”,急得哇哇大哭。顾老师知道后,连忙把我带到她的办公室换好“方向”。
二上年级的一天,顾老师不来了,代课的吴老师说,顾老师当妈妈了。两个月后,顾老师抱着个小娃娃来教室看我们,小娃粉嘟嘟的,很可爱。再后来,爸爸单位内迁,我转学到了西安。爸爸给我开好转学证书,我向顾老师告别时,哭得很伤心。老师摸着我的头说:不哭,等你长大后,来看老师。 后来,我们到了杭州和绍兴。 1971年,我以知青身份被公社领导推举到公社中学当老师,走上了讲台,成了顾老师一样的人。再后来进入大型国企的职工子弟中学任教。
1974年,学校组织我们去上海格致中学听课。听课结束后,我急急忙忙赶到我的母校。传达室的师傅开始要我登记,一听我是二十年前的学生来看老师,竟破例不登记了,还陪着我来到顾老师的办公室。当我激动地叫了声“顾老师”,正埋头批改作业的蒙师抬起头,仅仅两秒钟,她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并说,你家原先住在长城电影院对面的弄堂里,后来转学到西北了。说着,她放下那支我非常熟悉的红蓝铅笔,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给我让座。老师原先一头青丝,现在已经掺杂着白发了。我们谈了过去,说了现在,情同母子。天色渐晚,因为晚上还要参加评课活动,我依依不舍地告辞了蒙师,递上了一罐杭州龙井。
以后,我们通过几次信,但母校的拆并,住址的变迁,我们最终失去了联系,但蒙师顾老师的形象,一直在我心中。 “三尺讲台迎冬夏,一支粉笔写春秋”,在又一个教师节来临之际,恭祝顾老师和所有的老师们,节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