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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党坪的第二天，可能是饭派不下去了，队长们一商量，直接把做饭的任务砸给了房东张成贵。说是先固定在他家吃，下半年再轮流在社员家吃派饭。 在房东家吃饭，由于我提前打了招呼，汤面条里没有了酸菜，只有洋芋块，一点油花也没有。尽管如此，还是比放了酸菜的面条好入口。吃饭的时候，端来一瓦盆汤面条放在炕桌上，给我盛上一碗，我盘腿就要吃。他们一家人有的坐在凳子上，有的坐在门槛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吃饭。我招呼他们：“你们咋不吃？”张成贵连忙说：“偶（我们）吃过了，你只管吃，只管吃！”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的动物，这饭怎么吃的下去？最后，没办法，就硬着头皮吃了几碗。天天如此，我也不管了，一边吃饭，一边和他们聊天。而他们吃什么，我始终没看见。因为每次进伙房，都被他们撵出来了。直到后来，我开始吃派饭，碰到房东家的小儿子，问道：“你们吃的啥？”他回答就一个字“汤——昂！”看来也就是我们在党坪的头一顿饭——豆面酸菜疙瘩汤。 年轻社员喜欢和我聊天，白天农闲有空就到我的住处来，也许是他们没出过远门，问这问那。我就给他们介绍外面的世界，他们听得津津有味。通过聊天，我们不但增强了感情，也从他们口中了解了队里的一些事情，对于更好地开展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在房东家，一天三顿饭，除早晨喝点包谷面糊糊或小米稀饭，包谷面烙饼外，午饭和晚饭都是洋芋宽面条。后来，为了加点味道，我让张成贵到城里打粮时，捎上五毛钱一瓶的酱油来，每次吃饭滴上几滴。没过多长时间，我的饭量猛增，一顿饭吃五大碗面条，吃了上顿还顶不到下顿。原因很简单——没油水！我曾经过饥饿的年代，饭量增加一点也不奇怪。 固定在张成贵家吃饭，需要用粮票到城里打粮。每半个月买一次。当时干部的粮食定量每月28市斤，其中30%是杂粮，杂粮主要是包谷面。我们老家条件好点，母亲担心我的定量不够吃，有了余粮都换成粮票，寄给我做补贴。老张买粮食时，我按照规定，每天五角钱付给他半月的饭钱，给他20斤粮票，一个月我等于吃40斤粮食。 农历四月八这天中午，我正躺在炕上看书，就见张成贵的婆娘笑盈盈地端了一碗饭放到炕桌上，我一看，嚯，几大片熏猪肉，两个鸡蛋，还有荞面蒸饼条。我惊讶地问道：“大嫂，你们家有啥喜事么，这是给我的？”她笑着说：“今儿是四月八嘛，你也尝一尝。”我又问：“你们也吃这个？”她点点头：“你慢慢吃着。”转身就走了。 原来，这里的社员家家都养一口猪，过年时宰了，猪肉做成熏肉，油膘炼成大油，放在缸里，可以保存一年，逢年过节才吃上一顿肉。四月八，在这里是一个节日，他们过节了。我也沾了光，这是一个多月来吃的头一次肉。 六、春耕春播 清明节到了，在这里也是春耕春播的时候了。这天早晨，我到山顶散步锻炼回来，就听见队长在家门口扯着嗓子派活：”谁谁谁，你和谁谁谁几个犁地，谁谁谁你们几个到哪哒哪嗒撒种……”。站到山头上喊话，与各家各户的水平距离也就是几十米，加上嗓门大，整个生产队都能听得见。我吃完早饭，也去干农活的地方，转一转，了解情况。 在东面的斜坡庄稼地里，一头驴骡子拉着一架犁铧，犁成沟槽，后面两个一个社员每个人脖子上跨个木方斗，前一个社员将斗里的土肥一把一把撒到地里。另一个社员从方斗里抓把籽种，边走边撒。这种播种法，我头一次看见。只要风一吹，粪土和种子就全跑了，还种个啥地？ 我在老家也看到过春耕春播，看到这里有点愣了：这也叫播种？这也叫施肥？在我们老家，头年入冬前，用架子车一车一车的土肥往庄稼地里撒，整块地撒的土肥有半寸厚，可这里？我跑上去问一个社员：“你们这也叫施肥？”那社员说：“莫（没）方子（办法），偶们就一直是只木（这么）上肥的。” 后来我又看见，地头上的粪土堆里，搀着一些化肥，还有好多核桃大的化肥疙瘩都没碾碎，我蹲下碾碎了几个。我问了副队长，他原是矿工，62年精简下放回乡，多少有点见识，摇摇头说：“莫方子，茅房里大粪都让猪狗吃了，哪有积的肥。这里的人保守，社员都不相信化肥。再说咧，偶们也没多钱卖化肥呀！”我也感慨，是啊，土肥缺少粪尿，能叫农家土肥吗？生产队就这穷苦样子，能有多少钱卖化肥呢？我也没办法，只能向上级反映。 接下来是种土豆，这里推行的是牙栽，就是把土豆发芽的部分剜下来栽种，剩余的都分给社员当粮吃。 也许他们对春荒早就有准备，这一段时间，尽管他们吃的很差，但没有因吃饭问题出事的。 （参考照片——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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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9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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