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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往事（九）六一营火晚会
1955年至1956年，这是中华民族创造奇迹的年代——消灭了几千年的 阶级剥削制度，确立了社会主义的社会制度。中华民族万众一心，朝着崇高的理想前进！ 1956年1月21日，上海市各界人民举行庆祝大会。大会宣告：上海市的资本主义工商业，今天已经公私合营了;上海全市的手工业，今天已经合作化了；上海郊区农业，今天已经转为社会主义的高级社了；上海已经进入社会主义了！ 我呢?刚好七岁，在这创造奇迹的年代里，我也在创造奇迹，我是小学一年级学生啦！ 我记忆中的小学校—上海市许昌路第三小学（现为怀德路第一小学），朴实而可爱，她的前身是前日军司令部私立小学。 许三小学建在纺三宿舍内，我走出家门五分钟就到了。我们小孩子上学既方便又安全，所以我们小孩子都是独自上下学的，从来不需要家长接送，再说，家长个个斗志旺盛地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哪有空接送我们？ 站在不上锁的竹篱笆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操场，现在这个操场还在，上面印着数不清的小脚丫，有我的，也有我姐姐和弟弟的；东边有一架木滑梯，我们当年乐不可支的笑声仿佛还在我的耳际索绕；西边有一个小山坡，碧绿滴翠的松树和白杨树生机盎然；小山坡下面有一个防空洞，我和大弟曾到防空洞探险过；南边有一排两层楼的教室，窗外栽着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大树，每逢夏天，我们小学生在教室里郎朗有声齐读课文时，树上的知了便放声高歌为我们配乐。 在许三小学，我第一次书写神秘的方块汉字，这些汉字成了我终生的朋友。我忘不了一年级语文课本的第一课是“开学了”三个字，也忘不了大雁这篇课文：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当年读着这篇课文，引起我的小脑瓜突发奇想，我仿佛看到一群凌空翱翔的大雁，排着队飞进我的课本，变成了一个个方块字，我想象以后会有更多的天下趣事飞进我的课本，真呀嘛真开心！ 在许三小学，我第一次听老师说，我们是新中国的儿童，祖国的花朵，有着金色的童年。从《共产儿童团团歌》里，我听到了一句毕生难忘的歌词——我们的将来是无穷的呀。小小的我，站在生命初始的一端，一听到这句歌词，心头立即涌起对未来千种百种遐想，啊，将来，无穷的甜！无穷的路！无穷的美！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那时，小学生上午上课，下午不上课，一星期上六个半天。下午我们挎着书包，到温课小组做作业，我们家就有一个温课小组。我幼儿园里的好朋友徐圣芳、过树竹都和我一起升了小学一年级，分在同一个班里。 走进我家有艺术气息的拱形大门，迎面是一个过道厅，中间放一张恩奶从乡下带来的小木桌，四周有三只小板凳和一只长木条踏凳，踏凳搁在北面的木阶梯上。我、徐圣芳、包于群 、张小鲁各据一方，闷头做作业。我是温课小组长，负责给同学默写。我合上课本，凭记忆背生字，背一个，我们一起默一个。 记忆中我们的温课小组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我们情同手足、团结友爱。尤其令我感动的是，我和圣芳的同学情，跨过半个多世纪，至今仍然馨香依旧。高山流水，人生能得一二知己，足矣。 做完作业，我们 就跑出家门，到阳光下去玩了。风儿抚摸我们的黑发，花香沾染我们的衣裤，鸟语愉悦我们的耳朵，我们几乎不化钱，就自己创造了无穷的快乐。 我们女孩子爱玩跳橡皮筋、接沙包；男孩子爱玩刮刮片、打弹子；男女孩子一起玩造房子、编花篮、摸瞎子、办家家、轰大炮、穿绷绷、啥人走过、老狼老狼几点了······ 从纺三大门进来，有一条水泥板铺成的马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我们全纺三的孩子分散玩时都在这条马路上玩。如果全纺三的孩子集体一起玩捉人游戏时，我们会到网球场及边上的小树林玩。 我最爱跳橡皮筋了，两只脚可以在一根橡皮筋上跳出许多赏心悦目的花样；我还喜欢把一方小手帕扎在橡皮筋中间，当我跳的时候，小手帕忽上忽下，宛如蝶儿起舞、燕儿穿梭，我也一下子变成了童话世界里的小天使了。 我们有时会边跳边念童谣，纺三童谣都很干净，我记得起的童谣有两首，一首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三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四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另一首是“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叫你，请你马上就开花。” 木头人游戏最让所有人捧腹大笑。大家围成一圈，手拉手齐声念童谣：“三三三，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讲话不许笑”，念完以后，各人做惹人发笑的怪腔，做完怪腔后就不能动了。看着伙伴们的怪模样，谁都憋不住想笑，这时，就得强忍住，谁实在憋不住，第一个笑出来谁就输，结果往往是第一个一笑，其余的就跟着笑闹成一片了。 顾老师是我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她是我班一个同学的妈妈，人挺和蔼的，从不大声责骂我们。那时我们年龄虽小都可懂事，都知道是老师教我们文化知识，我们都乐意听老师的话。 记得开学后不久的一天，顾老师在教室里笑盈盈地问我们：“哪个小朋友愿意参加劳动？愿意的请举手。”我听了立刻举起小手，再扭头看周围，嘿！差不多所有的同学都举起了嫩嫩的小手。 我和十几个同学被顾老师挑中了，她带我们到她家的小花园，“小朋友，你们看见花园里的草吗，”她问：“你们的劳动任务就是拔掉这些草。”接着顾老师发给我们少量的工具，有铲子、十字镐等。 我没有拿到工具，就用两只手拔草，拔草太简单了，谁不会啊，我心想。谁知，一个冒冒失失的男同学举起十字镐向我的手砸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立刻被砸了一个洞，鲜血哗地涌了出来，一阵揪心的痛，我的眼泪瞬间大雨磅礴。 后来我的伤口撒上黄色的消炎粉，用白纱布包扎起来。那晚，我的血、泪流多了，感到困倦，就上床早早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妈妈和爹爹，他们看见我醒了，不约而同地问同一句话：“小美度，你手还痛吗？”平时他们在我们小孩子起床前就已经上班去了，今天，他们为了我，推迟上班了。看到他们眼底里的怜惜，我眼圈一红又要哭了，爹爹妈妈同时弯下腰，把我搂入怀里，我在他们温暖的怀抱里，边掉眼泪边坚强地说:“爹爹、妈妈，我的手不痛了，就是有点木，你们放心好了。”我又听到爹爹妈妈不约而同地说同一句话：“小美度，以后随便做啥事体，都要当心点啊。” 1956年6月1日，我迎来了上小学的第一个自己的节日——六一国际儿童节，第一次参加许三小学举办的六月营会晚会，第一次要在几百个师生面前表演节目。 那晚，全校几百个师生坐在大操场上，中间有一堆柴垛，劈柴燃烧着，放出明亮的营火，营火北面是领操台，也是我们文娱晚会的舞台。 那晚，夜空蓝幽幽的，我抬头望夜空，只见顽皮的小星星忽闪忽闪，我天真地对小星星说，飞下来吧，天上的小朋友，你们也来表演一个节目吧。 节目丰富多彩，有大合唱、朗诵、舞蹈……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个班级的学生都纷纷登场献艺，连老师都表演了身手不凡的节目。 我班表演改编课本剧《听妈妈的话》，我在剧中扮演小白兔，头戴一顶有两只长耳朵的帽子，身穿白衣白裤。细心的妈妈特地为我买了质地硬的白毛巾，我找两根铅丝两根带子，自己动手做了一顶有着长耳朵的帽子，戴在头上，到厨房的小镜子面前一照，嗨！我变成一只真正的小白兔了。 很快，轮到我班上台表演了，兔妈妈、我、另一只小兔，两手半举，身体半蹲，从舞台的一角跳到舞台中央。 兔妈妈要外出拔萝卜了，她嘱咐我们，必须听到她的歌声才能开门。兔妈妈走后，我们关上了一扇假想的门。接着，大灰狼上场了，是我班的一个男同学扮演的，他戴一顶尖尖狼耳朵帽子，穿一件灰色的衣服，最显眼的是，他臀部夹着一根鸡毛掸子，这根鸡毛掸子就是他的狼尾巴。 他一上场就大声吼，因为他是大灰狼嘛： 小白兔乖乖， 把门儿开开， 妈妈回来了， 快点把门开。 我们用清脆的童音唱道： 不开不开就不开， 妈妈没回来， 谁也不能开。 （这些童谣，伴我到如今，忘也忘不了。） 门外的大灰狼发火了，他撞门了，门被他撞得吱吱乱叫，好惊险哇！ 突然，一个不是剧本里的情景发生了，大灰狼的尾巴掉了！一根鸡毛掸子掉到地上了！ 哈哈哈------,台下的观众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我也笑得格格的。狼狈不堪的大灰狼弯腰拾起地上的鸡毛掸子，头也不抬地溜下台。 啦扫咪扫啦扫啦扫啦------，随着悦耳动听的乐曲声，我的小姐姐上台了，她已经是三年级学生了，他们班表演的是舞蹈《采茶扑蝶》。 六个小姐姐身穿绿底黑花纹的采茶衣，在柔柔的春风中采摘茶叶，一只漂亮的大蝴蝶飞来了，小姐姐们变出纸扇，追逐大蝴蝶，如落英，似流云，美啊，天真烂漫的小姐姐们。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这只大蝴蝶是扎在竹竿顶上的纸蝴蝶，手握竹竿的是杨格致小哥哥。 ------ 那一晚，星醉了，风醉了，树醉了，我们全校师生也醉了，醉在笑语欢歌的海洋里。 那一晚，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燃烧着营火的许三小学操场上！ 写于2016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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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 09: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