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态系列.14. 孙老.二. 遗憾人生

毛毛细雨

                孙老.2.  遗憾人生

        孙老从劳动的地方回来,原来的公司已经解体,他被分配某食品公司上班,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岗位,闲了一段时间,这时,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各种各样的造反组织如雨后春笋般揭竿而起,大家都想拉老孙加入自己的派别，利用孙老的威望和影响壮大自己的力量.孙老每次都婉言拒绝,倒是从衣柜中找出那件曾经陪伴他历经血与火,生与死考验的旧军装,穿在身上,每天有空上街看看大字报,回家做做家务,带带孩子,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逍遥派.
   
      不久,有一家商店缺少一位门市部副主任,让他去干,他欣然接受,其实就是做些采购进货,仓储保管的工作,当然也少不了做扫地打杂的事,每一事都做得井井有条,这一干就是整整十年.

     有一年冬天,父亲带着我到他家串门,他们闲扯了几句之后,只见老人从里屋拿出一个包裹,慢慢打开来看,在一块红绒布上别着几枚军功章,每一枚都被他擦拭得通亮,发出熠熠的光芒,有几张像是奖状一样纸片,虽然纸张发黄,那刻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47军的四方大印却鲜红鲜红.老人细致的讲述每一个奖章和奖状的来历,讲述了著名的衡宝战斗，只有这时老人两只昏花眼睛里才放射出自豪的光彩,我这时才发现孙老那多年珍藏的秘密和辉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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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估计平常也很少跟家人说起,那小平安也是聚精会神的听,两只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只有孙老的爱人眯着眼在灶边打瞌睡.临走时孙叔叔握着我父亲的手,说你们资方人员是团结丶改造丶利用的对象，不要被眼前的情况所迷惑，不久就要出身了,要尽量发挥资方朋友的智慧和能力,共同走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道路。并抚摸着我的头,说,发狠读书,今后会有用的.叔叔能在满天阴霾中看到曙光,看到前途,的确具有非凡的政治远见.
   
        孙老在80年代初曾回山东老家一次,据他说经过这么些年,老家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那些颠沛流离的战乱年代,及黄泛的灾祸,原有的村庄已很难确认,所有亲戚和儿时的朋友根本无法寻找到,只能带着诅丧的心情回到邵阳.之后妻子身体一直欠佳,在儿子婚后不到两年就离开人世。1998年孙老36岁的儿子因突发高血压抛妻弃子离开年迈的父亲而去,孙女也被她的伯父以有利孩子学习成长为由带离邵阳,这两件事尤如晴空霹雳,把孙老所有的希望和寄托无情的击得粉碎,每日精神恍惚,痴痴迷迷,生活起居饮食衣着全无规律。整日里穿着那身被洗得发白的军装，胸前别着大大小小十几枚毛主席像章,逢人就滿口牢骚，指责当前的社会风气如何如何，时不时的从怀里掏出来那个红绒布包,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过去。

    一天，有两个文物贩子找到老人，要高价收买他珍藏多年的主席像章，被老人严词拒绝。时隔不久，有天老人从外面回家，发现住房的门被撬开，心头一紧，赶快跑到里屋查看，那只旧橱柜被翻得一塌糊涂，所有的旧衣服都在，独独不见了那些珍藏的像章和勋功章，老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说不上话来。邻居赶紧喊来派出所民警，那警察见是丟失几枚破像章，不免露出不屑的脸色，装模作样的做了记录，安慰了几句就走了。这次老人真正的病倒拉,又固执的坚持不去医院治疗，只半年多一点时间,终于带着满腔忧郁和终身遗憾,独寂的离开了这个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世界.  

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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